越往前，鼻尖的空氣逐漸清新，多了柏油路和海水的味道。耳邊傳來海浪翻卷的聲音，要到了。

夜晚看海和平常很不一樣，她們歸還好自行車走到岸邊。水天相接，海水的顔色混着夜幕的黑，是礁石樣的幽藍色。月光灑在海面上發出粼粼波光，像天空上的點點星辰，讓于清晗一時分不清她們站的地方是天上還是人間。

岸邊的空氣很幹淨，她剛呼吸幾口，耳邊就傳來雜彌的聲音。

“清晗，你等我一下，我想去買些東西。”說話間雜彌已經跑走，兩條長腿邁的步子很大，沒等問去幹什麼就已經在于清晗的視線裡變成一個小點。

于清晗遙遙應了聲“好”，踢了踢腳邊的石頭，想着雜彌估計是去買貝殼手鍊這些紀念品去了。

海浪卷過三輪，雜彌帶着滿滿一袋東西回來。她先抖着手從袋子裡拿出兩杯奶茶，讓于清晗一手一個拿着取暖，再觀察了一下海水襲來的範圍，在海浪打不到的地方把袋子裡的毯子鋪開用旁邊的大石頭固定。頃刻間，雜彌就做好了一個供她們躺坐的地方。

于清晗愣愣地見證着這一切發生，完全沒有想到雜彌剛才是去買這些東西。

海邊确實很冷，冷到雜彌呼吸間的熱氣一瞬就變成了白色。于清晗不忍看見她這樣，急着把奶茶遞到雜彌的手裡，眼裡滿是感動和心疼。

明明最開始想來看海的是她，她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些方面呢？她真是個不稱職的主人。

“對不起，我完全沒有考慮到這方面。”于清晗低着頭向雜彌道歉。

“不用對不起的啊，原本提出來看海的就是我啊！主人本來就應該是被我好好守護的！”雜彌捧着奶茶，呼出一團一團的白霧，明明嘴都凍僵了還要笑着回應。

于清晗見雜彌說話都哆嗦了還要安慰自己，心頭一暖，連忙催她先喝一口奶茶先暖一下身體。

等雜彌喝下一口，于清晗還是有點不放心，她讓雜彌把手縮進外套口袋裡，兩手拿着杯身貼着雜彌的臉好一會，直到面色紅潤一些才肯放下。

“好啦，清晗怎麼像小孩子一樣哄我。”雜彌指了指毯子，抓着于清晗的衣角在毯子上坐下，“别晾着它，萬一被風刮走了就不好了。”明明是擔心于清晗騎車久了累，卻是裝作一副為毯子發聲的模樣。

海邊潮起又潮落，海浪翻湧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地振着鼓膜，讓人感到莫名的舒服。

兩人就這麼并肩靜靜地坐在毯子上，把手機開到心動模式一人一隻耳機聽着，遠遠看去像是兩塊本來就長在這裡的礁石，有種無人發現的安逸感。

兩人的奶茶都已經見底，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于清晗主動開口：“雜彌，其實我沒想過我20歲的生日會是這樣的。”

“怎樣的？”

“很難講，有種這種幸福不該屬于我的感覺。”

于清晗回憶了一下18歲之前的生日，不能說有多差，倒也是有一個蛋糕。就是吃的東西都不是她喜歡的，她也沒有收到任何禮物。過生日對她來說就像一個通知，通知她新長了一歲有新的目标要完成。

所以在上了大學後，她選擇一個人過自己18歲的生日，雖然也沒有什麼禮物，但她至少是在喜歡的地方過了。

後來舒話發現她是一個人過的生日，就主動過來和她一起過19歲的生日。舒話很好，她會照着于清晗的喜好找餐廳，送她喜歡的漫畫，那是于清晗第一次覺得有人陪自己過生日會這麼開心。

于清晗看着雜彌：“我很開心我的生日會有你和舒話的陪伴。”

“但是清晗，你現在看起來好像并不開心。”

于清晗雖然在笑，但眼皮是緊繃着的，郁結着和下半張臉不符的憂傷。别人可能看不出來，但雜彌見過這個表情太多次了，那是于清晗忍耐的表情。

雜彌戳破了她的僞裝，有什麼東西滑落，鹹澀的味道在于清晗的嘴裡泛開，她忍不住了，臉上的面具開始崩解，身體不受控制地發顫，眼淚也止不住大顆大顆地往下滾落。

“對不起。”她把臉埋在膝蓋上，用手捂住口鼻，一遍又一遍地克制自己急促的呼吸。眼淚從她的指縫間滑落，在褲子上印開一點一點的陰影。

雜彌從包裡拿出紙巾，塞進于清晗的指縫，把她攬到懷裡：“沒事的，哭吧主人，這裡沒有人，哭出來會好受一點。”輕緩的話語間全是安撫。

懷裡的人還是不住地發着抖，紙巾用得很快，在塑料袋裡越摞越多，她哭不出聲，隻能窩着發出小貓一樣的嗚咽。

結痂的傷疤不像原生的皮肉，輕輕揭開就會拉扯着剩下脆弱的部分一起痛，不是那麼容易緩解的。

雜彌的手沿着背向上，像于清晗之前對她做的那樣順着她的頭，一遍又一遍。

洶湧澎湃的浪潮把于清晗的哭聲輕易吞沒。五首歌過去，浪潮逐漸消退，懷裡的人也不再發抖得那麼嚴重了。

又是一個紙團被扔進塑料袋，于清晗的呼吸平穩下來。

“沒事的。”雜彌安慰着，把懷裡的人攏得更緊。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其實我覺得現在已經很幸福了，真的。”

“嗯，我知道。”

“但是，我剛覺得幸福不久，我就要20歲了。”于清晗腦子很混亂，隻能斷斷續續地說着，“我不知道，我沒想過20歲之後的生活，感覺自己根本沒有達到20歲的标準。我好怕20歲後就不會像現在一樣幸福了…”

“會幸福的，主人，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怎麼能不幸福呢？”

“真的嗎？”于清晗吸了吸鼻子。

雜彌努力開導着：“真的，我會努力賺錢一直陪着主人的。主人勇敢地去嘗試自己喜歡的東西就好了，不用給自己設定太多的标準。每個人的20歲都不一樣，不用看着别人的腳印生活，按自己的步調來就可以了。即使犯錯也沒有關系的，主人隻要把20歲看作大人世界的2歲就可以了。”

“好！”于清晗縮了縮身體，覺得雜彌的想法有時候真的很新奇，沒有根據但很有道理，而她恰好就會因為這樣而被雜彌的話安慰到。

于清晗擡手環住雜彌，想更靠近她一點。良久，雜彌往口袋裡摸索了一下，不知道掏出了什麼東西。

“主人，擡頭。”

于清晗擡起頭，一道火光從眼前劃過，炸開一團璀璨星光。

“主人，生日快樂。”

12點已過，于清晗的生日到了。雜彌在心裡默數完大約30首歌，成為第一個祝于清晗生日快樂的人。

“許願嗎？”雜彌微笑着把仙女棒遞到她掌心，煙火照亮了她們的臉。

于清晗已經很久沒有許願過了，不過這并不影響這根特别的“蠟燭”給她帶來的驚喜。攢動的火星倒映在于清晗的眼睛裡，一片的流光溢彩。

“雜彌，你喜歡我嗎？戀人的那種。”

雜彌愣住，一時卡殼。

“願望隻能許一次。”

我說不了第二次。

“喜歡—唔—”

嘴被貼住的那刻，雜彌瞳孔地震，她從來沒有想過于清晗會主動向她表白，甚至還主動親上來。

于清晗親得很急，也很輕，隻是貼住的程度就讓雜彌動彈不得。她的唇瓣因為剛哭過，軟軟的有些腫脹，還混着淚水的鹹苦。雜彌舔了一下，就一發不可收拾地撬開唇齒，貪婪得還想索取更多。

她一把握住于清晗拿仙女棒的手，将彼此的舌頭糾纏在一起，滾燙熱意像電流一樣從相接的地方四散到全身，無比炙熱。搖搖晃晃間，積攢已久的愛意跟着手中的煙花一起燃燒炸開，噴濺出無數的火星。

她終于嘗到了，裡面是甜的。

火光灼燒到底部，亮光逐漸消失。于清晗沒有閉眼，反而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雜彌，對方長長的眼睫蓋下一片，加深了眼睛上半部分的墨色，有着勾魂的魔力，足以淹沒她的所有思緒。

于是于清晗支起身迎了上去，激起更加強勢肆意的掠奪。

長久的親吻讓她們渾身發燙，不知道糾纏了多久，兩人終于放開彼此，把頭靠在對方的肩膀上起伏喘息。

雜彌現在特别後悔買東西的時候沒有多買點水，剛才倆人瘋狂掠奪的水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隻能待在這裡讓海風平息身上的燥熱。

等身上的熱意退去，雜彌站起身，一下就被于清晗拽住衣角。

“去哪？”于清晗原本清冽的聲音因為喉嚨幹澀現在有點啞，在雜彌耳中特别勾人。

雜彌蹲下，有些癡迷地注視着于清晗迷蒙的眼睛，暗示她的内心想法：“買水。”

“沒有仙女棒了。”

雜彌掏了一下口袋，手臂擺動的同時按了一下打火機，火光在空氣中甩出一道豔紅的短尾，花火再次四散開，襯得于清晗的唇愈發紅潤。

“還要嗎？我買了一把。”

“……”

于清晗瞧着雜彌莫名認真的表情，撲哧一聲笑出來，笑聲四溢開，一下沖散了旖旎的氣氛。

大概是之前哭的太狠，淚腺被打通了，于清晗的眼眶再次泛上淚花，氤氲着難以抑制的歡欣之意，一片水光潋滟，在雜彌眼裡甚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