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擡頭，目光透過夜色望向閣内，低聲道：“少主的傷還未痊愈嗎？”

話音未落，一道寒光驟然閃現，名劍“光陰”落入那隻修長的手中，劍鋒直指黑衣人，寒氣逼人！

謝淩冷眼看向樓下的黑影，聲音如冰：“何人？”

黑衣人并不慌亂，反而輕笑一聲：“弟子聽說，赤城之戰，兩魔相争，波及四境。凡境仙門高層、佛妖鬼三境主事皆前往觀戰，為何少主不去瞧瞧熱鬧？難道……少主不想為門主，您的父親報仇嗎？”

見謝淩不為所動，那黑影又道：“對了，徐霖畢竟是少主的師兄，少主顧念着同門之誼……但已經過了三年，對于少主來說，什麼樣的傷，能三年不愈？除非……”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少主躲在這裡，是不敢面對徐霖殺了門主的事實，還是你的好師兄……親手挖了你的心呢？”

“陰魂不散。”謝淩的聲音冷如寒霜。

刹那間，劍陣驟然擴大，将黑衣人籠罩其中。

暗紅色的血線如毒蛇般纏繞，光陰劍一生二，二生三，三化玄機，劍陣起，殺機現！

黑衣人被劍陣所困，卻依舊笑得猖狂：“嗯……你的修為竟然還在！讓我想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日殺不了你，但徐霖必死無疑！”

“你說什麼！”謝淩的神色終于有了一絲波動。

黑衣人笑得更加肆意：“雷劫要到了，你就算有近神人的修為，三天之内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來不及了。謝淩，我非正道中人，但你與我才是一類。何不與我一起……”

“荒唐。”謝淩冷冷打斷。

黑衣人笑聲戛然而止：“哈哈哈哈哈，想知道徐霖是怎樣死無葬身之地嗎？”

*

天上雲雷翻湧，紫色的閃電如巨龍般劈開天際，直擊謝淩。然而，他的腳步卻未曾停下。

“此地離赤城還有一百裡。”黑衣人提醒道。

遠處，戰火燃燒了三天三夜，途經之地，屍橫遍野，滿目瘡痍。

地上，隻剩半截身軀的老人掙紮着想要攔住謝淩。晃動着身體想要抓住謝淩的衣角，指甲深深嵌入地面，血水與塵泥早已融為一體，面色呆滞，口中喃喃：“仙君，仙君，救救我們吧，仙君，仙君，救救我……”

黑衣人瞥了一眼老人，嗤笑道：“哈哈哈，老人家，這位仙君自顧不暇，你上趕着接近他，隻怕會魂飛魄散。”

謝淩停下腳步，擡手一揮，一顆仙丹落入老人手中。他低聲問道：“此地離赤城尚有百裡，為何戰火牽連至此？”

老人顫抖着接過仙丹，“有人……打開了護境大陣，那些魔頭……魔頭遇人便行殺戮，村裡的人都被……”老人嘶啞地哭起來，“被魔頭吃了……”有了仙丹加持，老人身體截斷處停止了流血，甚至緩慢地進行再生。

黑衣人啧啧稱奇：“護境大陣，啧啧啧，這可是上代鬼王用鬼族一半生魂所設阻攔魔族大軍的陣法。竟然有人蠢到打開護境大陣。”

謝淩眉頭微皺：“何人所為？”

老人艱難地擡起頭，聲音微弱：“是……我聽說……仙君，你過來一點，我告訴你……”

謝淩俯身靠近。

待謝淩離地上的半截老人還有手肘寬的距離，那細枝般的手尚未碰到謝淩的衣袖，卻聽見一聲尖叫。

那半截老人的皮膚化作燒焦的黑炭，從他的嘴裡突兀生出一隻烏黑的手，将原本的皮囊撐破，擠出一具畸形的軀體……

五指如鈎，直取謝淩的太陽穴！

電光火石間，光陰劍一閃而過，将那黑手與頭顱整齊截斷。

黑衣人提起怪物的腦袋，“呦呦呦，我說這老東西怎麼還活着，魔族可是最喜食人族内髒，原來已經被魔附身，專為吸引屠殺過路之人。從三境邊界的赤城到百裡外的此地，應是寸草不生，人間煉獄，哈哈哈哈哈。”

謝淩瞳孔一片漆黑，不知在想什麼。又一道閃電劈下，直擊他的天靈骨。煙塵散去，謝淩襟前血色浸染，白衣盡作绛紅。

他身上的傷口不斷增添，卻又以更快的速度愈合。

唯獨心口正中，一道疤痕始終未去除，那傷口的長度足夠将心髒取出。

重創早已愈合，心中卻有一個奇怪的聲音，愈演愈烈。

一定……

一定要……

修煉至近神！

撐過這九九八十一道雷劫，便可飛升至近神！

這道聲音不是嚴師的諄諄教誨，不是同門之間的勉勵，卻像他自己的聲音。

為何一定要飛升？

為何一定要修煉到近神？

黑衣人随手将頭顱扔入山野間，語氣中帶着幾分譏諷：“這個時候，你應該找一處能隔絕外患的洞穴，四境生靈飛升者，十中有九隕落。你在堅持什麼呢？親自為徐霖收屍嗎？”

他說話的口氣如同一位苦口婆心的長輩，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才是謝淩最大的外患。

“赤城之戰已過了三天三夜，徐霖與魔君也該有個勝負，無論誰赢都會死在觀戰的四境高層手中。這麼好的機會，老頑固們不會讓這兩個魔頭再存活于世。哈哈哈哈哈——”

話未畢，黑衣人的頭顱驟然落地，滾了幾圈後停在了謝淩腳邊。

“聒噪。”

謝淩面無表情地收回光陰劍，劍鋒上未沾一滴血。他低頭瞥了一眼那具無頭身軀，擡手掀開黑衣人的面具。

卻發現面具後——

竟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一道黃符從空中緩緩飄落，符紙上畫着詭異的符文，散發着淡淡的邪氣。

“傀儡符？”

謝淩目光一凝，指尖輕彈，一縷神火驟然燃起，将那黃符瞬間焚燒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