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山血海中,他看到喬二驚恐地搖頭,臉色蒼白如紙,眼中滿是恐懼與悔恨。
瞬間,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每一個動作都無限地放慢,無數的人張着嘴,面目猙獰,不知在說什麼。
直到喬二顫抖地拔出長劍,劍鋒上還滴着鮮血。徐夫人倒在他身前,胸口一個血窟窿正汩汩地往外冒血。
“咚”地一聲,滿是鮮血的長劍落地,才将徐霖從恍惚中驚醒。
他手腳冰涼,麻木地按住徐夫人身上不斷冒血的窟窿。
這個位置,是心髒。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徐霖的聲音顫抖着。
徐夫人的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卻仍強撐着露出一絲笑意:“我……畢竟是……赤城的城主。”
“徐夫人……别說了。”徐霖的聲音哽咽,不斷地将自己的靈力輸入徐夫人的體内,試圖止住那不斷湧出的鮮血。然而,他驚恐地發現,那血窟窿不僅沒有愈合,反而越來越大。
這隻是普通劍傷吧……
為什麼止不住血?為什麼止不住血啊……
“何況你與霜兒還在這裡……”徐夫人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仿佛随時都會消散在風中。
地上一塊黃色的符紙吸引了徐霖的目光。他的手顫抖着拾起那燒了一半的黃符,瞳孔猛然收縮。
“這劍,是從哪裡來的!是從哪裡來的!”他厲聲質問道。
劍貼誅神符,就算是上古神族,也難抵擋其一擊。
喬二被徐霖眼中的殺意驚到,渾身顫抖,結結巴巴地說道:“有……有一個黑衣人,說……”
“說什麼!”徐霖的聲音如同雷霆,震得喬二幾乎癱軟在地。
“憑你的修為,我隻有用這把劍才能傷到你啊!”喬二說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顯得狼狽不堪。
徐霖的側臉一涼,他下意識低頭。徐夫人的手顫顫巍巍地擡起,輕輕撫上他的臉頰,指尖冰涼,卻帶着一絲溫柔。
“沒用了,霖兒,快走。”徐夫人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徐霖的聲音中帶着幾分哀求,仿佛在試圖說服自己。
“現在,還要叫母親……徐夫人嗎……”
徐夫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與寵溺,嘴角微微揚起,仿佛在笑,卻又像是在歎息。
徐霖抱住頭,痛苦地低吼。無數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
“天煞孤命,收養他的人家都家破人亡。”街邊的婦人低聲議論,眼中滿是嫌惡。
“去去,别跟他一起玩,我娘說這個小叫花子克死了好幾戶人家的小孩。”幾個孩童遠遠躲開,指着蜷縮在角落裡的徐霖小聲道。
“他身上怎麼一股死氣?走開走開,真晦氣。”路過的行人捂着鼻子,匆匆繞開,仿佛靠近他便會沾染上不祥。
鵝毛大雪的街道,四處張燈結彩,客棧的夥計潑出一盆熱水,落地瞬間成冰。
躲在屋檐下的小孩,小心翼翼縮了縮露出腳趾的鞋子,低頭看向地上結的冰,伸出凍得通紅的手指,接住樹上落下的白梅花。
忽然,他擡起頭,對上一張溫柔的笑臉。
“城主,這孩子來曆不明,屬下曾安排過四戶人家收養,但最多一年,收養的人家便會搬離赤城。您說,會不會……”一旁的修士低聲提醒。
“他是人族,凡我赤城境内,不可放任孤兒老人流落街頭,既然無人收養他,便随我回城主府。”徐夫人語氣堅定,眼中滿是憐愛。
“城主。”
徐夫人蹲下身,輕輕拍了拍徐霖的肩膀,柔聲道:“從今天起,你叫徐霖,這是你妹妹徐霜,以後和霜兒同稱我母親便可。”
徐霖擡起頭,眼中有茫然,有怯意,低聲喚道:“徐夫人。”
徐夫人有些困惑地捏了捏徐霖的小臉:“怎麼不叫母親?”
徐霖低下頭,沒有回答,隻是緊緊攥住了衣角。
赤城裡的三年,加上在神隐仙門百年,徐霖一直稱她“徐夫人”。
那時徐霖還小,他想着,不喚徐夫人“母親”,便不算一家人。
這樣徐夫人和徐霜便不會受他的命格牽連了。
也不會如前四戶人家,将他趕出家門。
這樣……
就可以永遠做一家人了。
徐夫人素來溺愛徐霖徐霜兄妹兩人。
就連徐霖叛離神隐仙門、被人人喊打時,見面的第一句話卻是——
“許久未見,我兒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