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懷清目光灼灼地盯着阿虺,正好和她那被吓成豎瞳的貓兒眼對上了。
樓懷清的眼中沒有任何恐懼、懷疑、或者厭惡,純粹的全是對藝術的欣賞。
阿虺被樓懷清一眼識破真身後又被忽悠得簽下賣身契,回過神來時已經後知後覺地被樓懷清吓得不行,卻在見到她那滿眼的欣賞時心底一軟,神使鬼差地發問:
“你不怕我?”
樓懷清就等着她這句話,眉峰一挑、洋洋得意道:
“你不是看出我是‘不應該存于此世的惡鬼’了麼?”
“我走過兩世,逆天命而來,自然對你熟悉得很。”
“畢竟我們真的曾君臣相宜數十載啊。”
阿虺雖拜天生異瞳所賜能見天命,卻格外畏懼、厭惡天命。
她出生在青樓,因一副絕世容顔和貓兒似的異瞳常受人觊觎。
他曾因異瞳提醒而順利出逃,拜江湖上一位有名的醫女為師,卻在日子過得十分滿足時意外看見自己被師門追殺、四處奔逃的畫面片段。
她本以為那隻是一個噩夢,卻在第二日就因自己拿活人實驗、馴養毒蛇、煉制屍毒的事情敗露而被逐出師門。
師長欲當即處死她清理門戶,不想輕易死去的阿虺放出自己偷偷投毒,毒死一村莊的人後煉制成的數十條屍毒蛇攻擊師門長輩們。
她的毒蛇都是一次性的,養蛇千日、用蛇一時,且毒蛇咬完人後會和受害者同時死去,一同成為用來煉制新一輪屍毒的絕佳材料。
那一日,原名念奴的阿虺用盡了她煉成的所有劇毒,幾乎屠盡了師門,隻有在外遊曆的一位師姐幸免于難。
屠盡師門的念奴回過神來後崩潰大哭,随後做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決定:
她封閉山門,假裝師門長輩們同時閉關,然後用了整整一個月将所有長輩的屍體都煉制成了一條通體純黑的屍毒蛇。
也就是樓懷清現在抓着的這隻。
這隻屍毒蛇被徹底煉成的那一日,念奴收拾好行囊踏上了四處奔逃、躲避欲為師門長輩複仇的人的路程。
扮作老妪踏出山門的那一刻,念奴福至心靈,給自己改名為“阿虺”。
她本想着自己早已泯滅人性,又與毒蛇緣分不淺,從此以後,她便做毒蛇吧。
剛下定決心不當人了的阿虺萬萬沒想到,剛走到山腳下的她面對的不是追兵也不是仇寇,而是一把迷藥。
阿虺聞到迷藥喪失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
這東西怎麼聞起來這麼熟悉,像是師門的手筆?
樓懷清今生重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阿虺師門附近守株待兔。
然後,樓懷清花了半個月終于依據前世阿虺給她的迷藥方子才終于成功配制出據她們實踐經驗驗證,連阿虺本人都抵擋不住的烈性迷藥派人加急送了過去。
迷藥被送到阿虺師門附近的當日,阿虺給自己改了名、背着包袱下山奔逃。
然後她被出自未來的自己之手的得意之作迷暈了過去,被樓懷清的屬下們扛上馬車之後一路疾馳回京。
前世集阿虺心血之大成的迷藥藥效隻有十二個時辰,但從她師門道京城的路程卻有好幾天。
因此,每次藥效快過,阿虺半醒不醒的時候又會有一條沾滿迷藥的濕帕子拍她臉上,她滿懷不甘卻又無力反抗,不得不一路昏昏沉沉的被運到京城。
聞迷藥的次數多了,阿虺也對這份藥的來曆有了些許猜測:
這不僅僅是她師門的手段,其中還混雜了很多有悖人倫的“藥材”,絕非尋常醫者能想出的藥方。
但不得不說,這份方子和阿虺的制藥習慣幾乎一模一樣,要不是她确信自己絕沒有發明過這種藥方,阿虺都懷疑那就是她自己制作的迷藥方子流了出去反被人用來對付她。
直到見到樓懷清的那一刻,阿虺的異瞳給她帶來了大量未來的畫面作為指示。
異瞳中顯現的畫面和阿虺耳邊确實聽見的聲音重合,她聽見,樓懷清斬釘截鐵的告訴她:
“我不怕你擺弄屍骨、剖開人和動物的身軀,也不怕你養五毒。”
“所有世上能找到的材料、人或動物、大量金銀,隻要你用得上并且需要,我都會派人準備好給你送去。”
“我隻要你為我所用,做我的謀士、毒師,以及,和我一同竊取天命的共犯。”
樓懷清的眼中,是不加掩飾、熊熊燃燒着的野心與執拗。
阿虺聽見自己笑了,她說:
“那麼現在,你需要我做什麼?”
孤狼與毒蛇結成了同盟,她們爪牙所至之處,正是那令百獸震惶的乳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