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也有自己的道理。

洛修筠忽然笑了兩下，他試圖揉揉自己的臉，卻隻觸碰到一片虛無。

他低下頭，将臉埋在手心，手掌虛虛地罩住臉上的表情。

周圍，血月宗的人仍在讨論。

首領坐着，靜靜地看着其他門人交談。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旁邊，小小的身體低着頭，掩住了所有表情。

過了一會兒，洛修筠吐出一口氣，坐直身體，站了起來。

他越過仍在讨論的衆人，往外走去。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首領朝洛修筠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隻不過洛修筠沒看見。

洛修筠來到空蕩蕩的大街，看着青石闆上反射的紅紗般的月光，一步一步往前走。

這條回到宮廷的路很長很長。

洛修筠走了很久很久。

當他終于走回家，疲憊地來到自己的宮殿外時，他看到了鄲蕭。

鄲蕭倚坐在洛修筠平時會坐的秋千上，微微仰頭，看着天上的血月。

紅色的月光在他臉上蒙上一層薄紗，使得他的表情變得那樣朦胧豔麗。

洛修筠對着鄲蕭發了會兒呆。

忽然，鄲蕭低下了頭，橫着往四周掃了一眼。

洛修筠心頭咯噔一下，鄲蕭的目光總是讓他覺得很厲害，就好像對方可能會看見他一眼。

他等了一會兒，鄲蕭隻是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倚靠在秋千上，閉上眼，繼續沐浴在月光中。

洛修筠松了口氣，朝自己房間走去。

剛邁進房間，他就頓住了。

因為他看見了父親。

父親一身金邊白袍，沒有脫，直接合衣側躺在床上，背對着門口，那高高豎起的頭發倒是放了下來，柔軟地垂在了床上，有些爬下了床邊。

父親身邊，他小小的身體正平躺着，還砸吧着嘴，看起來睡得很香。

父親眉目溫柔地撫着他的臉，動作很輕很輕，看起來隻是虛虛一護，并沒有碰到的樣子。

洛修筠眼睛一酸，不知怎麼，竟想落淚了。

“父親……”

洛修筠閉了閉眼，不敢上前。

他怕被父親發現。

過了一會兒，父親放下手，側躺着似乎開始休息了。

洛修筠就這麼站着，一直站在門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直到父親坐起身來，他才稍稍回神。

他看着父親起身，撫摸了自己頭頂一下，就直起身體，朝門口走來。

他連忙讓出路來，目送父親離去。

父親經過他身邊時，忽然低頭看了一眼。

洛修筠對上父親的眼睛，整個都僵住了。

父親的瞳孔裡沒有他的影子，視線也往上擡了一分，看向了他後面的牆。

停了兩秒，父親整個人虛化成金色光點，透門而出。

洛修筠咽了咽喉嚨，忽然反應過來，他背後的牆有他新挂上去的畫。

那是他自己畫的，印象派的全家福。

色彩明麗，黃綠藍搭配，隻是人物抽象了些。

父親還沒見過，故而駐足看了一眼。

洛修筠驚魂未定地來到自己床前，他爬上床，趴在父親剛才躺過的地方。

明明感受不到什麼，他卻覺得這塊床單暖暖的，好像父親的溫度殘留在了上面。

他動了動鼻尖，有一股熟悉誘人的的甜香味。

那是父親身上的味道，沒想到隔着一層夢，他仍然能聞到。

不過，或許是錯覺。

他沒有去動自己的身體，他不想驚醒沉睡中的自己。

他總覺得，靈魂脫離的身體，并不屬于自己，而是某種陰森森的所屬。

畢竟，他的複活，走的就是邪門。

遇到點邪門的事兒，也是應該的。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再次睜眼時，已是自己身體裡了。

鄲蕭伺候他洗漱，之後遞給他一個大瓶子。

“殿下，該吃早飯了。”

洛修筠看了看手中的瓶子，覺得不是很餓。

至少此刻，他沒什麼食欲，覺得手裡的東西不香。

這與前幾日不同，莫非是昨晚受了驚吓，短了食欲？

未免大家擔心，他還是按照慣例把它喝了。

果然沒有那麼香。他不由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