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恩賜日前一天，各地的祭壇卻早已搭好。

從渺遠的視角看去，大陸上密密麻麻亮起了光點，那正是大大小小的祭壇。

形形色色的祭品早已準備好，隻等日食的來臨。

日食還未到，對神明的禱祝卻早已開始。

千百萬絲絲縷縷的祈禱聲，從下方如青煙直上，化為辯駁不清的嗡鳴。

它們彙聚在一起，便是轟鳴。

各色各樣的情緒像神奇的調味盤，什麼味道都有，豈止酸甜苦辣鹹澀麻。

各色各樣的信徒，帶着或癫狂或癡笑或虔誠或痛苦的表情望着天空。

有些虔誠祈禱，有些磨刀霍霍，有些急得發瘋。

恩賜日就像一柄巨大的鐮刀，懸在所有信徒的頭上。

它是恩賜，還是毀滅，都需要費盡全力去應對。

這是一場華麗的盛宴，宴席已經擺開。

隻等鐘聲一響，所有好戲都将一起登場。

這真是一幕宏闊蒼茫、神秘瑰麗、攝人心懸的景象。

可是我為什麼會看到這些？

洛修筠這麼想着，忽然覺出怪異來。

這一察覺，就像扯下劇場的帷幕，他飄乎的神智驟然聚攏。

他一瞬間明悟：這不是他該有的視角。

他在哪裡？

是——

高天之上。

他沒有形體，好似不存在。

他又确确實實存在着。

這像是……

洛修筠止住思緒，不去惹不該知道的東西。

卻有别的東西來惹他。

“你忘了嗎？”那道聲音問。

洛修筠不理睬，隻是想要逃離。

“你忘了嗎？”它又問。

洛修筠急着醒來，特别急，急得他想冒汗。

“為何忘了？”

“為何不去面對？”

“你真的忘了？”

“你沒忘吧？”

它不停地問。

洛修筠想咬牙，可他沒東西咬。

他想離開，從這高天之上跳下去也要離開，可他沒法跳。

“何不面對它？”

“為何要懼？”

别說了！

洛修筠想要喝止它，可他開不了口。

他幾乎不存在。

“直視它，再一次，直視它。”

洛修筠急得想死。

可他不能。

……

床上的人猛地動了一下。

“哥，你醒了？”

洛修銘跳下凳子，湊近床前。

鄲蕭緊随着他站定。

洛修銘沒聽到回答的聲音，卻聽到了劇烈的喘息聲。

床上的背影随着喘息輕微地顫抖着。

洛修銘面色凝重，小心問道：

“哥，你做噩夢了？”

“嗯……”

床上傳來模糊的回應，又像是不小心發出的哼聲。

洛修銘有些焦急，想上去抱住兄長，卻被一隻手攔了下來。

洛修銘愕然。

“你……”他憤然轉頭，就看見鄲蕭凝重的臉，喉頭的質問聲頓時止住。

洛修銘猛地回神，轉頭就看見床上的背影還在顫抖。

“哥……”他焦急地喚着，又想上前，鄲蕭仍是攔着。

床上的人不答，隻是喘得更厲害了。

這喘息是如此粗重，像拉動着的風箱。

洛修銘一急，推開鄲蕭的手，就要往人身邊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