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家打手将莊子上的人抓來了。被推搡着走在前面的是周老漢和卓阿叔,還有一些婦人和孩子。
駱家行事,簡直畜生!
莊聿白滿腔憤恨,腳下步子越邁越大,等他快走出葡萄園時,卻聽身後一聲“阿叔!”
然哥兒也發現了園外狀況,先莊聿白一步跌跌撞撞沖出去。
難怪場上一下少了這麼多駱家人,原來搞偷襲,不愧是駱家手筆。
“有事沖我來,抓這些鄉民做什麼!”莊聿白拎着弩機趕到園外,正要與那管家對峙,被孟知彰上前護在身側。
管家昂着下巴走上前,指了指葡萄園,又指指被他帶來的這些鄉民,笑說:
“一棵葡萄樹,換一個人,如何?”
既然莊聿白不接銀子,那便拆園子。園子拆不成,他們也沒辦法,隻能拿葡萄樹來換人。
“一顆樹換一個人,你們不吃虧的。”管家瞄了眼公子乙,見對方并沒明确制止,愈發得了意。
夠陰的。莊聿白槽牙緊咬:“若是我們不答應呢?”
管家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這中場合他最懂得如何遊刃有餘地拿捏。他臉上笑意不減:“我們不做殺人放火之事。不答應,也放人。但每人臉上,留一道疤,如何?”
一滿臉橫肉打手,抓過一個瘦弱小女孩,将将鋒利斷刃按在那稚嫩小臉上。
“娘親!娘親我怕!”
孩子一下吓哭了,人群中婦人哭喊着要上前撲救,又被人死死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那小女孩滿臉淚水,哭着想往母親身邊跑,那打手反手一拎,像捉小貓一樣,霸道粗魯地扯着胳膊給拽回來。
人群開始騷動。迫于駱家打手們的手中利刃,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莊聿白真生了氣:“畜生!你們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嗎!”
孟知彰擔心莊聿白控制不好弩機,慌亂中再弄傷他自己,于是接到自己手裡,視線卻看向不遠處的乙。
經過方才交手,孟知彰覺得此人與駱家不同,招式詭谲兇狠,但冰冷骨子裡仍留着幾分君子氣。
乙有意避開視線,瞥了一眼那弩機,淡然将肩上箭頭拔下,扔在地上。
趕來的九哥兒餘光快速确定人群中的然哥兒并無大礙,便理理衣衫,站在乙身旁。
九哥兒看向人群的那一眼很快,很不經意,但仍逃不過乙的眼睛。他擡擡受傷的胳膊,遞給九哥兒一個眼神。九哥兒會意,不無歉意地回馬車取包紮之物。
管家又向前站了一步:“即便躲得過今日,但這樣的戲碼,隔三差五便會上演一次。若連孟秀才二位都不顧惜自己莊上之人,我們作為外人,下手更沒個輕重了。”
管家走到那小女孩身邊,捏捏她哭花的小臉,口中啧啧兩聲。
“上頭主子有的是耐心,我們下面辦差的自然也有的是手段。孟秀才何必非吃這不必要的苦頭呢?”
“拿開你那髒手!死老頭,你到底想怎樣?”莊聿白要去孟知彰手裡搶回弩機,一箭射穿這管家。奈何沒搶動。
管家見公子乙并沒有查收自己作為,自認為摸準主子脾性,腰杆越發硬起來.
“老朽不過底下一辦差的。不能怎樣。不過我勸二位一句,還是收了這銀子,今後大家便是一家人。聽聞孟公子學問了得,去歲一舉奪得院試榜首,連我們家長公子的風頭都生生壓了下去。想來今後也是要入仕為官的,給自己找個靠山,不好麼?”
管家說着這話,視線看向九哥兒。意思是自己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趕緊把銀子遞上來。
九哥兒卻并未給眼神,隻一味低頭幫公子乙清理傷口。箭傷不深,離要害也遠,并無大礙。
管家臉上讪讪的,不無谄媚地看着乙。
乙輕輕側頭,九哥兒這才停了手上動作。将方才被孟知彰打翻在地匣子又捧了回來,思量片刻,直接塞到管家手上。
管家端着錢匣子,心中憋了口氣,不過公子乙在,自己又不好發作,便給挾持人質的打手遞了個命令。
那打手用了些力氣,鋒利的刀刃切在小女孩臉上,登時一顆血溢出來。
“娘親,救我!娘親……”小女孩哭得臉色發白,抽噎得幾乎背過氣去。
莊聿白眉毛扭成一團,成大事者,必須心硬如石。
可他終究做不了那心狠之人。
“你确定,我們收了這銀子,你們便放人?”
“自然。”管家看看公子乙臉色,見對方無異議,便自作主張應了下來。
莊聿白平息下心中怒氣:“不過我有幾個條件。其一,你們要的是這葡萄園,與莊子上的人無關。今後你們隻管園子,不許幹涉莊上事務,更不許再騷擾莊上之人。”
乙點頭,并側眼看了管家一眼。
那管家一愣,忙也跟着點頭。
莊聿白繼續:“其二,園中今年所産葡萄酒已經預售出去,希望閣下可以按照名冊逐一兌現。”
“好。”
乙聲音一慣冰冷。
孟知彰看看天,巳時了。但通往莊子的山路上,仍然沒有等來任何動靜。
“空口無憑,凡事還是白紙黑字寫在之上為是。”
孟知彰提議放掉衆人,雙方去山下的議事堂簽訂書面契約。
乙同意。
莊聿白将然哥兒和周老漢一起護送鄉民回去:“先去賬上支10兩銀子,請個郎中來給大家看看。”
衆人從葡萄園往山下撤,剛到議事堂外,忽然進莊山路上,三五匹官馬跑來。
孟知彰輕輕按住莊聿白肩頭,擡手将他鬓角琥珀色碎發理好。心中緩緩舒出一口氣。
府衙皂吏翻身下馬,抱拳高聲道賀:“恭喜莊公子,知府大人有請!”
衆人問喜從何來。
“莊公子肥田之術的恩賜下來了。而且聖上嘗了莊公子進獻的葡萄酒甚是喜歡,特批示每年采購200瓶作為禦用之酒,還為這葡萄園親題了一塊匾額。莊公子快收拾收拾随我去府衙領賞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