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聞言,折扇輕敲掌心,心中頓時已有所猜測,讓人叫了掌櫃的過來,微笑道:“方才聽掌櫃的口音,似乎是本地人氏?在下有些事想打聽一二。”
說完看了小荷一眼,小荷會意,取出一個銀錠遞給掌櫃的,“今日酒菜甚合我家公子心意,這是賞錢。”
掌櫃的眼利,一看就知道這銀錠不下五兩,頓時滿面笑容,忙笑道:“小老兒正是金華人氏,生于斯長于斯,土生土長五十餘年,不敢說對這金華城了如指掌,但一般的事情還是知道的,不知公子想打聽什麼事?”
晏清故作煩惱地皺了皺眉,歎氣道:“我此番是出來遊曆,初到貴寶地,見這裡地靈人傑,甚是喜愛,打算住個一年半載,隻是不喜歡客棧嘈雜,想置一所宅院,又怕牙行欺生,故而想向掌櫃打聽,這城裡有什麼好地段宅子?”
掌櫃雖有些驚訝,但也沒多想,富貴人家的子弟不差錢,多處置産也不是稀奇事,忙笑道:“小老兒倒知道一二,不知公子想要什麼樣的宅子?”
晏清微微一笑,“一要地段好,二要地方寬敞,三要清幽雅緻,隻要符合這三個要求,價錢不成問題。”
掌櫃的聞言,一雙渾濁的雙眼悄悄擡起,快速掃了一眼,将晏清手上的白玉镂雕折扇,腰間的碧玉麒麟佩,到束發金絲冠上的兩顆龍眼大的明珠都看在了眼裡。
晏清恍若不覺,敲了敲桌面,微笑道:“掌櫃的可想到了?”
掌櫃的急忙垂下眼,低頭想了想,笑道:“公子一說,小老兒倒還真知道一處宅子,就在城西長安街,是一座三進的大宅院,十分齊整雅緻,乃是一位告老的官員所有,如今正打算出手,隻是地段好,要價五千兩,至今無人問津。”
晏清聞言搖了搖折扇,漫不經心道:“五千兩而已,算不得什麼,黃三,你去看看,合适就買下來。”
掌櫃的一愣,随即又急忙堆起笑容道:“既如此,我這就讓人帶這位壯士去瞧瞧。”
晏清随意點了點頭,揮手示意他退下。
小荷看着黃三郎跟着掌櫃的去了,忍不住道:“大人,我們現在做什麼?”
晏清微微一笑,“不是說帶你們出來玩麼,先歇個午,養精蓄銳,一會兒去街上好好逛逛。”
晌午過後,日頭漸漸西斜,街道上卻依舊人來人往,熱鬧不凡。
小倩三人好奇的四處打量街邊的商鋪,見有賣各樣描金漆器,旁邊便是首飾鋪,門上寫着:成造金銀首飾。
此外還有裝裱詩畫的,賣胭脂水粉的,古董珍玩的,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
幾人看什麼都稀奇,衣裳、綢緞、吃食,恨不得每一樣都買下來,最後幹脆兵分兩路,晏清帶着小荷閑逛,小倩則與小蘭去買布置新宅子的物件。
兩人想着新宅子中帳簾幔都是舊的,便決定先挑布料,徑直去了本地最有名的綢緞莊。
“這匹紗羅顔色清雅,做窗紗正合适。”小倩拿起一匹天青色絹紗細細打量。
小蘭也看中了一匹白色蝶戀花紋錦綢,乃是用白色軟綢為底,再以極細的彩色絲線做經緯織出花卉和蝴蝶紋樣,淡雅别緻。
“這個花式鮮豔又不失素雅,正好做帳幔。”
小蘭興緻盎然,眼也不眨挑了二十多匹花樣顔色各異的绫羅綢緞。
小倩也選了幾匹錦緞,數量不多,但顔色花樣都極為精緻,全是店裡最貴的上品。
這家綢緞莊是金華最有名的老字号,绫羅綢緞花樣顔色極多,單隻紗羅便有幾十樣,便宜點的也要三四兩銀子一匹,好的甚至要十多兩一匹,對尋常人家來說一匹綢緞的價錢都夠過一年了。
兩人異于常人的美貌本就矚目,這話一出更是讓店鋪内的其他客人暗暗咋舌:這樣精貴的料子她們買來做衣裳都舍不得,人家卻拿來做帳幔窗紗,也不知是什麼樣的豪富之家。
聽到衆人暗中嘀咕,小蘭彎了彎唇,從荷包裡取出一個小金元寶,“全包起來,剩下的錢不用找了,一會兒送到城西的晏府。”
掌櫃的頓時眉開眼笑,掂了掂手裡的金錠,心裡便有了數,這元寶雖然小,分量卻不輕,足有二十兩重。
按如今的金價算,約莫是二百一十兩銀子,除去貨款還有好幾兩銀子剩,這般大方的主顧還是頭一次見,看來今日是遇上财神爺了。
買完綢緞,兩人又去幾間珠寶首飾鋪轉了一圈,滿載而歸。
随後又是各種家具陳設擺件,一律挑最好最貴的買。
不到半日,金華城裡來了一位闊綽貴公子的消息迅速傳開。
這廂,晏清帶着小荷慢悠悠閑逛,街市上人生熙攘,各種吆喝叫賣聲不絕于耳。
一群孩童嬉鬧着跑過,幾名挑着瓜果小食的攤販沿街吆喝,“新出爐的蒸糕,又香又甜!”
“賣菱角蓮蓬嘞!才下河的新鮮菱角!現摘的大蓮蓬!不甜不要錢!”
江南多池沼湖泊,種荷花菱角的人家極多,這兩日都趁着城中人多出來叫賣,補貼家用。
晏清叫住賣菱角的少年:“小兄弟,菱角蓮蓬怎麼賣?”
那少年聞聲擡頭,見是一位身着月白錦衫的年輕公子,容貌隽雅,正笑吟吟看着他,登時紅了臉,忙不疊放下竹擔,“蓮蓬十個一把,一把五文錢,菱角六文一斤,公子想要多少?”
晏清微微一笑,“便來一把蓮蓬,兩斤菱角罷。”
少年生的清秀瘦弱,卻似做慣了活計,麻利地稱好菱角,用一片大荷葉包了,細草繩捆好。
小荷身上沒有銅闆,便從腰間荷包中取出一顆銀豆子遞給他,笑道:“不用找了。”
少年見她眉目秀雅,一襲鵝黃衫裙,雙環髻上束發錦帶燦然生光,心中頓時砰砰直跳,面上紅的更厲害,忙擦了擦手,才小心接過,再擡頭時,對方已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