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笑而不語,“屆時你們就知道了。”
小荷越發不解,納悶道:“不過萍水相逢,大人怎的将那般珍貴的水精送給她?”
晏清微微一歎,道:“這孩子與我有師徒之緣,我又怎能袖手旁觀,隻希望她能平安渡過此劫。”
衆人聞言都瞪大了眼睛,心中越發好奇。
小倩冰雪聰明,細想方才大人言語,心中若有所悟,再聯想水精之效,頓時一驚,蓦然睜大了眼睛,“五月初五,難道是……”
晏清聞言一笑,以指封唇,輕“噓”了一聲,“天機不可洩露。”
——
另一邊,芸娘自從回到家後,對着那塊水精日夜苦思冥想,除了沁涼通透之外毫無異處,依舊想不明白那幾句話的意思。
眼看着臨盆之期日近,芸娘依舊參不透其中的玄奧,隻能暫且按下,打了個絡子将水精挂在頸間,全心預備生産。
五月初四,天色未亮,芸娘腹中便疼痛起來,忙起身去喚醒婆母。
良久,李母才不慌不忙起身,不悅道:“急什麼?天還沒亮呢,哪個婦人生産不要一天半日的,哪有這麼快!”
李父也十分不悅,“好好的叫嚷什麼,生個孩子而已,鬧得人睡覺也不安穩。”
因着長子病逝,李父李母對這個兒媳也厭惡起來,心下一直覺着是芸娘八字太硬,克死了兒子,連帶着對芸娘腹中的孩子也
喜歡不起來,認為同其母一樣,也是命硬之輩,才會妨克生父。
芸娘本就腹痛難忍,見此情狀心中越發難受,唯有含淚忍耐。
及至午時,芸娘疼痛已十分綿密,李母這才叫了小兒媳婦燒熱水,預備接生。
誰知這一生便是一天一夜,直到次日天明也沒生下來。
李母這才有些着急起來,正打算去請穩婆,忽聽小兒媳婦一聲尖叫摔了盆,接着七手八腳爬出來,指着房内床上顫聲道:“怪物!有怪物!”
李母吓了一大跳,忙上前仔細看去,卻看見個龍頭,那龍頭十分小巧,才伸出一半,一見人就又縮了回去。
李母眼前一黑,霎時便昏了過去。
李家二兒媳聞聲進來,見狀也吓了個半死,奮力拖了李母出去,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姜湯,才把人救醒。
李母抖着手扒着門框,死活不敢再靠近産房。
李父等人聽聞芸娘腹中的是個怪物,也吓得面無人色,惶惶不安。
最後無法,一家人商議了半日,隻得去請了村東的王神婆過來。
王神婆是十裡八鄉有名的神婆,頗通一些巫術,進去細看了一回後也不害怕,叫李家人避開,接着焚香禹步,一面按着芸娘的肚子一面念咒。
芸娘腹中的胎兒似乎感到了莫大的痛苦,開始翻騰起來。
芸娘陣痛了一天一夜,早已沒了力氣,此時卻在劇痛之下清醒過來,隻見王婆按着自己的肚子,口中念念有詞,腹中的孩子卻痛苦莫名,不停翻滾。
不多時,胞衣便掉了下來,一同掉下來的還有幾片杯盞大小的鱗片。
王婆見狀大喜,念咒越發快速,芸娘腹中墜痛,苦苦咬牙支撐,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後生下一個女孩,人首龍身,眉目精緻如畫,渾身骨肉瑩澈如水晶,五髒六腑皆清晰可見。
王婆目光閃過一絲暗色,心道這可是難得的靈物,吃了少說也能延壽百年,抱起女嬰便往房外走去,“這便是生下的孩子,你們看着如何處置。”
李家人一看皆驚駭不已,紛紛躲避,“怪物!果然是怪物!”
李母遠遠躲在門外,顫聲道:“王神婆,快——快殺了這個怪物!”
王婆聞言一喜,口中忙答應道:“放心,就交給我料理罷。”
小女嬰似乎感覺到了危險,張嘴“哇哇”啼哭起來,哭聲嬌嫩,令人斷腸。
李家人卻毫無動容,一疊聲讓王婆殺了怪物。
芸娘生産耗盡了氣力精血,又被孩子的模樣驚吓住了,一時精神恍惚,此時忽然被李家人要殺孩子的話驚醒,聽見房外女兒的哭聲,頓時心如刀絞,不知怎的生出一股力氣,奮力爬起身,搶過孩子便跑了出去。
李家人吃了一驚,李父臉上血色盡褪,“快!快追回來!”
萬萬不能讓村人看到他們家生了個怪物!
李家二子慌忙追趕。
王婆更是舍不得到嘴的肥肉,率先追了出去。
芸娘拼着一股勁抱着孩子跑出來,正驚惶無措不知往哪裡逃,卻見發現懷中的孩子哭聲漸弱,氣息奄奄。
絕望之際,芸娘蓦然想到那位小姐說的話,頓時目光一亮,跌跌撞撞往河邊跑去。
今日正值端午,邢家村人都聚在村口的河邊祭祀龍神,忽見芸娘渾身血污,懷中還抱着個人首龍身的怪胎,頓時都驚叫起來,紛紛躲避。
“妖怪!”
“這是不祥的怪物!快燒死它!”
此時李家人與王神婆也已追趕而至,高聲叫道:“芸娘,那是怪物,快交給我處置!”
芸娘充耳不聞,隻是她才生産不久,又抱着孩子一路快跑,早已氣脫力竭。
眼看着村民紛紛撿起石塊砸過來,芸娘避無可避,也顧不得其他,慌忙将貼身帶着的水精塞入女兒口中,接着閉眼縱身一躍,抱着孩子跳入河中。
王神婆見狀大驚失色,“快把孩子撈出來!”
一衆村民卻畏懼不敢上前,李家人更是躲得遠遠的,“跳河了就算了,反正也活不成了!”
王神婆如何肯依,許諾了數十兩銀子,才有膽大的村民劃了船過去打撈。
誰知才入河中,河面忽然沸騰起來,衆人大驚失色,惶然後退。
隻見天際一道五彩祥光落下,一條丈許長的銀龍從河中騰空而起,龍身上負着一人,正是方才跳水的芸娘。
銀龍盤旋在雲中,回首看了衆人一眼,昂首發出一聲清越稚嫩的龍吟,馱着芸娘飛向天際,不見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