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避之不及,男子一個閃身躲到了大樹後頭,隻聽得靜谧深夜中“咚”地一聲,河邊的草叢中便滾下一個鵝黃身影。
“呼呼,呼呼”馬兒晃了晃腦袋,也朝着男子身邊靠了兩步。男子将最後一口胡餅咽進肚子,大着膽子走了過去。
“哎呦喂,我的屁股啊”雲遙正睡得舒服,突然間一陣天旋地轉,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在草叢中了,想撐着胳膊起身,卻發現屁股疼地厲害,忍不住出聲呼痛。
“你還好吧?”瞧見草中的身影動了動,又聽得是個姑娘的聲音,男子才上前兩步,試探着伸出手。雲遙一愣,沒想到荒郊野嶺地還有人,生怕自己的一世英名毀于一旦,忍住嗓子中的下一句咒罵,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
“還好還好”待看見眼前人的模樣,雲遙微彎的嘴角尴尬地顫了顫,好死不死,自己的狼狽模樣怎麼還被如此英俊的男子瞧見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她正欲開溜,卻被身後的人叫住了,
“姑娘且慢”
雲遙定在原地,但倔強地不轉身去看他,“那個,我還有事兒,先走了,哈哈”
男子略微思忖一會兒,還是開了口,“姑娘雖是修士,可…從天上掉下來應該也受傷了。不知姑娘想去哪裡,我可以用馬送姑娘一段。”
不提便罷,一提,雲遙覺得自己的屁股又開始火辣辣地疼了。偏偏…偏偏那個位置還不太好自己療傷。“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 雲遙咬牙忍住,硬生生擠出一個身後人也看不見的笑。
“我不是壞人,隻是想回報你上次指路的恩情。”
指路?怪不得覺得這人的身形如此熟悉,還有這聲音。雲遙這才想起來,他就是那日在茶攤贈自己一壺紅茶的人啊。
慢慢擡腳轉過身來,雲遙盯着他的身影看了一會兒,果真,那把龍淵鍛造的寶劍還挂在他腰側。“原來是你啊,如何?可見到雲逍了?”
男子搖了搖頭,“九蒼山設有雲霧屏障,我進不去。聽山下的大娘,哦不,姐姐說雲逍被他師傅趕出去了,讓我去找他的師妹雲遙打探一下。”
找我?我也不清楚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雲遙直覺眼前此人來曆并不簡單,“那你要去何處找雲遙?”
“天門山”
倒是不謀而合了,雲遙越過眼前的人影,看了眼他身後的高頭大馬,也不失為良策。“正好我也要去天門山來着,那我就不客氣了,或許可以同行一段?”
男子點了點頭。繁星彙聚的天幕之下,一人趴在馬背上,一人牽着缰繩,同行于寬闊的大河邊。
馬蹄踏在深淺交雜的野草中,男子如一棵移動的青松般身姿挺拔,目不斜視。雲遙随着馬背的起伏兒而上上下下,一時也睡不着。便主動搭起了話,“你找雲逍,是為了修仙?”
男子依舊看着前面的路,“不是,劍術”
“據我所知,夏禹洲三十七郡,非修士中,有位集劍術之大成者,司徒钊。你既不想修仙,何不拜入他的門下?”
夜色似乎更暗了一些,漫天遍野中隻剩漏出層雲的幾點星光和遠處草叢中的幾隻飛螢。一時間除去身下馬兒的咴咴聲和落在身後的奔流聲,再無其他。
良久,男子才開口,“嗯,但更仰慕雲逍的劍術。”他依舊目視前方,身形挺拔,但腳邊的蟲蟻知道,方才那一步踏地更重了一些。雲遙心中詫異,借着夜色,隐匿眉眼中的困惑。“哦理解理解,雲逍确實劍術不錯”雖然比自己差了一些,但專注力好地出奇,就沒有他啃不下的招式和心法。
三兩句話落下,又是長久的沉寂。天色将明之時,男子才終于吐出口肚中翻來倒去的一句,“姑娘可是九蒼山下木魚村的人?”
等了許久也沒有音信,他停下腳去看,她早已沉沉睡去。腦袋從馬背上滑落,堪堪挂住一雙腳。不知怎的,他腦中一刹那浮現出她禦劍時的模樣,或許也是如此,才會摔下來吧。怎麼吃了一塹還不長一智?
捏着她脖頸後的衣領将腦袋慢慢移上去,又拉住她袖口将兩隻手也放上去。他才拉住缰繩繼續向前,看到她睡着後,自己的話反而多了起來。
“不知道你修仙可辛苦?也不知道你為何想修仙” 另一隻手慢慢握上腰間挂着的長劍,五指收攏,劍鞘上的紋飾一點點刻進掌心,“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現在我心中隻有劍術二字。等哪一日達到了雲逍那般人劍合一的境界,我也就…可以去該去的地方了。”
“…啊?你說什麼”悠悠轉醒的雲遙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慢慢從馬背上擡起頭來,“沒什麼,我…自言自語”男子語氣焦躁起來,不自覺地走得更快了些。
“哦,好”雲遙動了動身子,覺得好了不少,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多謝了,我還有急事兒,先走一步”
“好”男子看着她,點了點頭,身旁的馬兒咴咴地喘着氣。雲遙摸了一把馬頭,笑意盈盈,“也謝謝你了,夥計,下次給你帶好吃的”
他很少接觸女子,此刻竟有些沒出息地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還有旁邊的馬兒。“踏浪!” 低吼了一聲,馬兒才安靜站住。
“你可要搭我的劍嗎?快很多哦” 男子看見她指尖一挑,半空中就現出一把長劍。男子搖了搖頭,“不必了,你還有急事,先走就是。”
雲遙以為他親眼目睹自己摔下來,對自己的禦劍術不大相信,也不好勉強。“好,我先走了”
看着她徹底消失在暗淡的天色中,男子才輕輕說出一句話,“後會有期。”
睡足了的雲遙精神滿滿,一路破風穿雲,直奔天門山而去。
好巧不巧,剛到天梯下,就看見了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