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政韬不應該順着季臨谙的,但是這兩天憋在心裡的那股氣順着剛才幾口咽進腸胃的酒精往外消散,他身子向後靠完全放松枕着沙發靠背,笑了一聲,“好啊,那我現在是不是應該想想回你什麼?”
季臨谙沒應答手機握在手裡輕手輕腳走到卧室換了身衣服,一隻手伸到窗外探了探溫度又趕緊縮回來,手套圍巾帽子全都套上把自己裹得像是一個圓滾滾的彩色熊。
夏政韬剛發過去地址,季臨谙就把視頻挂斷,着裝完成後又踮着腳尖蹑手蹑腳到廚房,乒鈴哐啷才翻出來好久沒用過的三層飯盒,季臨谙在水槽把飯盒刷得透亮,第一層放上幾個他愛吃的炸貨,第二層随便找了三個蘇琳拿手菜,用勺子把菜聚成一小堆,看見蘇琳做菜時用的芝麻沒有收起來,眼睛一轉撒上去一小撮芝麻粒。
季臨谙滿意點頭,芝麻粒确實很有裝飾價值。
好在餃子什麼的每種餡料都還剩一些,季臨谙用三種餡的餃子塞滿最後一層,季臨谙眼看着要把飯盒全部扣上,忽然看到自己包的那個唯一一個沒有露餡但是七扭八歪的醜餃子,筷子在盤子和裝好的飯盒上方來回徘徊猶豫,最後季臨谙把一個看起來飽滿的水餃夾走,小心翼翼送進來那個最格格不入的醜水餃。
季臨谙刻意跑到二樓聽着季成的鼾聲,才安下心來,跨着大步又輕聲把大門帶上,電子鎖落鎖時滴答一聲被電視機裡的美聲唱腔蓋過。
淩晨的寒風尤其喜歡骨頭縫,如果不是剛才探手到窗外試了試溫度他可能莽撞穿着單褲就出來了。好在裡面的毛褲棉褲一個不落,雖然臃腫但是意外溫暖。
季臨谙知道這個時間幾乎很難打到車,在挂掉視頻就找到打車軟件,上面的價格直接翻了兩倍。
季臨谙站在小區門前,隔着手套搓着手心,把露在外面的臉又往圍巾裡縮,不可避免又想到元旦那天晚上搭在自己脖子上帶着木質香的白色棉絨圍巾,很好聞也很溫暖。
一輛黑色比亞迪停到季臨谙面前,季臨谙趕緊拽開車門,“尾号1325。”
【您已接到尾号1325顧客,請司機根據小草鹿規劃的行車路線駕駛。】
季臨谙從包裡翻出來耳機,一隻耳朵戴上後放上音樂靠在車窗戳開夏政韬的微信。
【在嗎在嗎在嗎?】
【嗯。】
【沒有要睡覺吧?】
【沒有。】
【那就好,不許睡啊,我還要給你郵寄點東西呢。】
【這麼晚還是除夕,你找誰郵寄啊?】
【這你不用操心,反正不要睡。】
夏政韬抿着第四罐酒笑了幾聲,打字的手停在半空,最後語音回複一句,是一種帶着無奈又寵溺的聲音,“好。”
季臨谙揉揉變燙的耳朵,“大概什麼時候能到啊?”
司機看了眼導航,“最快也要三十分鐘。”
季臨谙點頭,盡管剛剛再三提醒夏政韬不許睡,但是在車上自己最先熬不住困意,在一首較為催眠的英文歌單裡迷迷糊糊閉上眼睛。
“醒醒吧,到地方了。”司機在車裡點了顆煙,不好聞的劣質煙,還很嗆人。季臨谙沒被司機叫醒反而是被這顆煙嗆醒的,“咳咳,好。”
季臨谙站在小區門口,用手機僅剩下的百分之三十的電量在寒風中給夏政韬打了通語音電話,“夏老師,睡覺了嗎?”
“沒有。”
季臨谙緊繃的身體聽到這句話卸下來,“你來小區門口接一下快遞員吧。”
夏政韬目光鎖定到現在的時間,淩晨一點二十分。
“你還真找到了?”
“當然!”季臨谙抽抽鼻子滿臉驕傲,夏政韬雖然看不見但從語氣裡也能聽出來一二。
夏政韬披上一件衣服,乘着電梯下去,離開樓道被風猛地刺了一下,裹緊身上的大衣頂着風走到小區門口,遠遠地看到一個裹得像是一枚圓球的人手上拎着盒子一樣的東西一會兒跺跺腳一會兒圍着一個小石墩轉圈。
“夏老師,這麼晚要出去啊?”值班的保安認識夏政韬,也樂于和這裡面的業主打好關系。
夏政韬微微笑了一下,“嗯,出去取點東西。”
保安順着夏政韬帶笑的眼睛所瞄的方向望去,“原來他是來找你的。剛才我叫了一下他,問他是不是這裡的業主是不是忘帶鑰匙了說可以來保安室坐會兒,結果這小孩兒就是搖頭,隻說自己等人來接。”
“小孩兒?”
“看着不大,應該也就二十歲。”
夏政韬刷了卡走出去,門口還留着沒有消融的雪,一半滿是車輪印的烏黑雪泥一半還是沒人踩的白色脆雪,踩在上面總會發出摩擦聲,季臨谙聽到動靜繞圈的身子停下,擡頭看向走過來的人。
這位所謂的快遞員擡頭,臉上挂着與雪天黑夜完全不相符的笑容舉起半個胳膊長的盒子,“新春快樂,我來給你送年夜飯了。”
夏政韬的心頭忽然一震。
最後夏政韬一手提着盒子一手拎着季臨谙的袖子,進了房門就把季臨谙半按在沙發上自己起身到廚房倒了杯溫水,“為什麼自己來了?”
“因為想見你。”季臨谙說的很直白,眼睛裡的情緒卻是無辜的,他好像沒有察覺聽見這句話時夏政韬眼睛裡翻滾着的情緒,轉而指着茶幾上七扭八歪的酒罐子,“我以為吃面包就是年夜飯已經很慘了,結果連面包都沒有隻有酒?夏老師,你之前說不愛去酒吧是唬我的吧?”季臨谙把最外面的棉襖脫下來漏出裡面的杏色毛衣。明明脖領處水波紋的銀色裝飾設計把這件衣服襯得很柔性,但是穿在季臨谙身上隻有蓬勃的朝氣。
季臨谙拿起來一罐未開封的啤酒,輕輕晃動一下,狡黠的眼睛一閃一閃的,“要不要犒勞跨越半個保城過來送年夜飯的辛勤快遞員?”
夏政韬趁其不備把酒瓶拿過來,把那杯溫水送到季臨谙面前,“冰箱裡有牛奶,如果想喝我可以給你溫牛奶。”
“那是來來喝的東西,大人搶小孩子的東西很可恥啊。”季臨谙抿了口溫水,剛剛被冷風凍得快要僵掉的鼻梁在熱水的水汽下慢慢回溫。
夏政韬坐在一旁,不發一語隻是靜靜看着季臨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