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爺為人和善,幾個子女也養得極好,就是太好了,反而都沒落下什麼好結果。
白小姐的幾個親兄弟,都血灑前線,隻留下兩個年幼的孩子,這讓白小姐在白府孤立無援。
白家二房和白老爺并非同胞兄弟,二房因父母早逝,所以才從旁系過繼來,隻是來的時候已經年近二十,許多性子已經定型了,再難更改。
白家二房不是什麼好東西,多年來總是明裡暗裡要和正房争,這次白老爺一死,白家正房無子,隻留下兩個孫輩和一介女流,二房趕緊就抱上了趙軍閥的大腿,把白小姐給捆了送上了花轎。
一身缟素換了紅衣,她卻是哭也沒哭。
為了趙軍閥這種人流淚不值得。
被迫嫁過來,被迫同房,她都不會哭,她知道自己無力反抗,但是她要活下去,她還要想辦法給她自己的孩子和兩個侄子鋪路呢,如果她也死了,她的孩子和侄兒們可怎麼辦?
好在趙軍閥雖然強勢,但是待白小姐不算差,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用的最好的。
除了不能給她自由,他什麼都能給。
白小姐隻覺得自己倒黴,遇上這種神經病。雖然日子不難過,但是她每每看着那些遞到她手上來的绫羅綢緞,總會聯想到這些錦繡光鮮的背後,是數不清的搜刮克扣、強取豪奪,這讓她不免心生郁結,本來就不算好的身體越發體弱,全靠意志支撐着。
生下白秋雁的那天,她大出血,好不容易熬了過來,可是到了晚上,不知道從哪聽到小侄兒出事、生命垂危的消息,她頓時心緒起伏。
幾番折騰才艱難地爬起身,到書桌前研了磨,寫下一份家書。
隻是她身體本就不好,加上剛生産完,一個不慎跌倒在地,她隻能躺在血泊中、在不甘和憂慮中,咽了氣。
次日,趙軍閥震怒,他早就嚴格要求封鎖消息,決不允許有人向夫人洩露半點。沒想到居然有人在他太歲頭上動土,不僅把其他侍女全部迷暈,還登堂入室謀害夫人。
那天他查了全府内外,殺了十數人,依舊沒得到一個結果。
究竟是誰深夜進了夫人的房間,眼睜睜看着夫人死去。
而那封白小姐留下的絕筆家書,趙軍閥看過之後就直接燒掉了,沒有人知道裡面到底寫了什麼,隻知道趙軍閥很幹脆地給自己這唯一的嫡子冠了“白”姓。
此後,便有了趙家白大少爺。
趙軍閥為妻沖冠,許多人都稱其愛妻至極,一時之間成為了全城的茶餘閑話。
可是他從來不管白秋雁,而是在外面私會他那十幾房的姨太太。
白秋雁是被奶娘一手帶大的。
白秋雁拿起照片,沉浸在回憶之中。
“從我有記憶以來,就是奶娘帶着我。
“她本名文妍,大家一般都叫她文姨。早年也是官家小姐,家道中落後遇到了我母親,我母親就将她留在了身邊。我母親被送去趙府後,奶娘就主動以陪嫁丫鬟的名義跟來了趙府。兩人情同親姐妹,一路互相扶持。我母親死後,奶娘就把我當作親兒子來教導。
“她待我極好,世界上不會有比她對我更好的人。
“她教我識字識人,還從來不以‘母親’之名自居,她始終叫我謹記我母親是誰,始終叫我謹記我母親為了我付出過很多,我絕對不可以忘記。
“可是對我來說,她們兩人都是我的母親。”
白秋雁停了下來,喝了口水。
夏木槿問:“那她後來去哪了?我記得你八歲那年,她突然就離開了,之後你一直為了這件事悶悶不樂,而且任何人在你面前提文姨的名字都會被你大聲打斷、叫人滾出去。”
白秋雁繼續道:“奶娘對我疼愛有加,自然不會丢我離開。她是官家小姐出生,心性剛烈,最看不過我父親這樣的人。加上我母親的事,奶娘總是教我識人、立我品行,而我父親自然是最大的反面例子。
“平日裡他從來不來我的院子,偏偏那天給他聽到了。忠言逆耳,那是願意聽才叫‘忠言’,于我父親而言,這種話就是‘逆言’,他怎麼可能忍得了呢?
“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奶娘了。”
林鸢愕然:“難道文姨也被趙軍閥給……天啊!”
“我父親當時沒有殺她,而是把她送到了這裡。”
虞雪散:“這裡?你是說,你奶娘在半夏山莊?”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