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春風和煦,夕陽的餘晖中,河道兩岸的繁花綠葉,投影在金光粼粼的河面上,煞是好看。
三三兩兩的船客在甲闆上分散開來,有的欣賞落日餘晖,有的欣賞河岸風景,還有的拿出随身帶的谷糧,灑在船舷上,供飛鳥争食。
顧洵一襲寬松的米色長袍,從甲闆一側走來。
在河風吹風下,米色長袍衣褶微動,配上顧洵頭上遮陽的角斤,竟使他隐隐生出了些仙風道骨,猶如畫上的神仙一般。
解決了船票這個大問題,昔顔一心擺攤搞錢,穿起串來更帶勁了。
左手數出五片肉片在掌心堆積,右手握緊竹簽對準肉片一穿而過。
一串完美的五花肉串就完成了。
每串上面正好五片肉,一片肉不能多,一片肉不能少,正好是食客們一串撸進口中的度量。
一個出色的廚子,不止會做出美味佳肴,更要熟知食客飲食習慣,吃得舒心才會開心。
昔顔越穿越帶勁,唇角不禁又哼起了小曲兒來,絲毫沒有發現身後的顧洵,距離她隻有一步之遙。
當時水霧隔人,顧洵并未看真切昔顔的面容,但記住的她衣衫的顔色和樣式。
問過船家,對方也表示查票時,與顧洵同屋的人所出示的船票,就是他所住這間的,并無差異。
甲闆上轉悠一圈,顧洵很快就鎖定了目标,那個坐在小凳子上,幹得熱火朝天的昔顔。
靠近打量一番,顧洵的目光定在昔顔的細腰上,那裡正好露出來半張船票。
再靠近一些,船票上刻着的字迹更清晰了些。
天字第叁……
隻可惜後面半張船票被昔顔塞進了腰裡,否則就人贓俱獲了。
顧洵正在想用什麼辦法把船票上的字迹看全時,突然毫無防備地眼前一黑,鼻子頓時酸痛難忍。
一盆五花肉被昔顔飛速串完,她起身去端另一盆肉時,忽然感覺身後撞到了什麼東西。
轉身去瞧的功夫,昔顔一個沒站穩,腳下似乎踩到什麼滑溜溜的東西,整個人直愣愣向後倒去。
顧不上鼻子酸痛,顧洵本能單腿向前錯開一步,彎腰将手臂快速閃到昔顔身後。
昔顔的“哎喲”一聲還沒發音完整,就感覺有人在身後用手臂穩穩地托住了她。
反手按住地面失敗,原本想借力起身的昔顔,本能地用手勾住了顧洵的脖子,手臂一緊,帶着顧洵一起重重倒在地上。
昔顔身下壓的手臂,正是顧洵早上翻找東西時不小心扭到的。
此刻,它正承受着兩個人的重量,痛得顧洵“啊”了一聲。
聽到身上之人的痛叫,反應過來的昔顔,趕緊把手臂從顧洵脖頸上撤回,擋在了自己的胸前,隔開了壓在她身上的顧洵。
幸好顧洵幫助昔顔緩沖了一下,否則這麼一摔,昔顔感覺自己腦袋不保。
溫熱的氣息呼在昔顔的臉上,似乎還帶着澡豆的陣陣清香。
昔顔愣神的工夫,顧洵根本顧不上被她壓在身下吃痛的手臂,急忙用另一隻手向她腰間的船票摸去。
“啊!登徒子!”
昔顔猛地驚醒,顧洵已經得手。
寫着“天字第叁拾貳号”的船票,在顧洵左掌心展示給他身下壓着的昔顔看。
“放肆!”
昔顔怒氣沖沖地擡起右臂,想要一掌打掉顧洵掌心的船票。
沒想到一掌打在空氣上,船票反而被躲開的顧洵攥得更牢了。
“放肆?”
顧洵單膝跪地,擡起與昔顔交疊的上半身,冷哂道。
“放,放下我的船票。”
顧洵起身,昔顔才算看清壓倒她的是誰,一時間心虛起來。
“這船票,是你的嗎?”
顧洵再次向昔顔露出掌心的船票,還故意地在她眼前晃了晃。
沒想到昔顔一躍而起,一把從顧洵手中奪回了船票。
“是你拉着我的手,非要塞給我船票的,現在怎麼就不是我的了?”
惡人先告狀,無理辯三分。
顧洵深吸一口氣,用力閉了閉眼,心中默念幾遍“君子謙謙,小人戚戚”,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那日人太擁擠,确實是他認錯了人,實施了贈予的行為。
但是,就算送她了,最起碼也得有句客氣的寒暄,這不是人之常情嘛。
哪像眼前這人,隻會瞪着她那圓圓的杏眸,大聲說他“放肆”,還說他是什麼登徒子?
對方明明與自己一樣都是男子,又不是侵占女色,亂用詞!
要是他的學生,顧洵心想,他定要好好教導上一番。
小九陰差陽錯沒有登船,君子成人之美,既然她需要這小小船票,送了就是。
想到這,顧洵面上神情頓時釋然。
輕拂了拂褶皺的衣衫,顧洵頭也不回地走了。
昔顔下一句原本想說:“船票的銀子還給你就是,隻是需等上我七八日,攢夠銀錢……”
可惜對方中途戛然而止,看着那如畫似仙的背影離去,握着船票的昔顔緊跟上去。
“哎,你等等!”
顧洵身高腿長,大步流星,昔顔一路快跑,終于攔在了他的面前。
“咳咳,你走這麼快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