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情緒緩沖,船工神情已經恢複正常,他将對起來的魚符,出示給身旁的大漢們,以及周圍看熱鬧的船客們看。
展示完嚴絲合縫地船票,船工頭上前賠笑道:“大人辦公差,小的們退避,她現在馬上可以下船了。”
幾個大漢看到船工頭換了一副巴結奉承的神情,也識相地立即四下散開,都從哪來回哪去了。
昔顔被顧洵攬住身子,堵着嘴,根本沒有看到他手中所執令牌上寫的什麼字。
隻聽得顧洵說他是官府的人,船工頭也伏低做小,看來不會有假。
大晉朝幅員遼闊,州縣衆多,官府人員更多,所以管他哪個官府,反正能下船了就行。
昔顔趁着顧洵與船工對話,雙手一用力,就從顧洵懷中尋了個縫隙,像條魚似的滑了出去。
“既然沒事,那我走了,告辭。”
學着大晉朝人的樣子,昔顔雙手行抱拳禮,微笑環視一圈,轉身就要下船。
“等我一下!”
是顧洵的聲音,昔顔假裝沒聽見,徑直大踏步向前走。
“沒有我,你還是出不了碼頭!”
看到昔顔故意不回頭,顧洵特地調高了嗓音。
“又怎麼了?”
有了魚符的經驗,昔顔決定再相信顧洵一次,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但僅此一次。
“你先回來,我就告訴你。”
昔顔三兩步邁了回來,喘着氣道:“說吧,
出碼頭還有什麼律法?”
看着昔顔氣鼓鼓的兩頰,顧洵努力控制了下想要上翹的嘴角。
“律法倒是沒有,出碼頭還要驗票——”
顧洵特意拉長了“驗票”二字的聲調,“若想順利出碼頭便跟我走。”
随着那拉長的聲調,昔顔看到合上魚符的船票,被顧洵明晃晃握在手裡。
糟糕!光忙着走了,忘了把船票拿回來了!
哼,不就跟着他走麼,走就走,自己出碼頭不也得走路麼,跟在後面,還不用看路了呢。
昔顔理順自己的心态,便跟在顧洵身後,等着他帶路。
可左等顧洵沒動,右等顧洵還是沒動。
再擡頭,昔顔就與低頭看向她的顧洵,眼神撞了個正着。
“你提着這兩個包袱,跟着我走。”
昔顔順着顧洵手指的方向,看到兩隻大大的雲錦紋花織布包袱正放在船闆上。
想找免費勞力?
若是平常,昔顔肯定撂挑子不幹。
可惜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用了别人小厮的船票,可不得幹點小厮該幹的活。
幸好從下船到出碼頭,路并不遠。
昔顔放下懷中的小炭爐,提起一個包袱背在身上,重量還可以。
輪到第二個包袱,昔顔換了個方向,計劃繼續背在身上,這一提不要緊,整個人下彎了幾分。
“這裡面裝的什麼,這麼重!”
昔顔小聲嘟囔着,放棄背在身上,隻能單手抱着小炭爐,另一隻手連拉帶拽地拖起重重的包袱。
“就這麼點勁?”
顧洵走出兩步,不放心回頭,就看到那個裝着他知縣官府和告身的包袱,正無辜地被昔顔在地上拖着走。
幹不了的活,昔顔的原則是從不裝要強好勝,拒絕打腫臉充胖子,能幹多欄杆多爛,讓這活以後自己都不好意思來找她。
一隻細長幹淨又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昔顔眼前,并從她手中飛速抓走了被拖在地上的包袱。
解決了大負擔,昔顔心中一喜,頓時挺直了腰杆,跟在背了箱籠又挎着包袱的顧洵身後。
一下子讓路人分不清楚,昔顔與顧洵,到底誰是主子,誰是小厮了。
沒走幾步路,就到了碼頭出口,顧洵出示了兩人的船票,終于算是徹底下船着陸了。
“這三兩銀子你拿着。”
掏出銀子塞進了包袱裡,昔顔單手卸下包袱,遞到顧洵手上。
“我不喜歡欠别人的,人情和銀子,都不行。”
昔顔将小炭爐放在地上,邊打撲着手上的爐灰,邊跟顧洵說話。
“我可能也要在清淵縣謀個營生,不管你是不是本地官府,今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倆兩清了。”
顧洵接過包袱,将昔顔塞進去的三兩銀子,又拿了出來。
“你要非要這樣說的話……”
話音驟停,顧洵向着昔顔踏近一步,直接貼面站到她的跟前,如深淵般的黑色眸子望着她,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