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地伫立在黑暗中,龐大而腐朽。
“我們這裡自然風光不比大盈古城差,三省交彙,中間有著名的溧江。當初政府是想先發展我們的旅遊,蓋了很多樓,後來發生了一些意外。隔壁大盈古鎮又被明星帶火了,大家都湧向了大盈古鎮。”阿烏單手握着方向盤換擋,車子随着她的動作狠狠颠簸,飛馳向黑暗的盡頭,“總有一天,我們這裡會發展起來,像大盈古城一樣繁華。”
街道盡頭有一盞高大的路燈,向嘉借着光看到手表上的時間。
夜裡十點。
車又開了接近半個小時才到桐鎮,鎮上已經沒有開門的店鋪了。
阿烏客棧在江邊,需要走很長的青石闆小道下去。向嘉和阿烏一前一後往下走,這條道倒是沒有什麼變化,十年如一日的陡峭。
走到中途,終于是下起了雨。細雨靡靡,山間小鎮寂靜,偶爾一聲狗吠。
梅雨季節,青石闆上長滿了綠色青苔,經過雨淋變得濕滑。向嘉走的很慢,看着前面拎行李的阿烏影子由長變短,又由短變長。
“這邊巷子進去有個四百年曆史的院子,自己人帶去不收門票。”阿烏一邊走一邊介紹,“明天我帶你去看看。”
雨越下越大,向嘉壓低了帽檐,埋着頭往前走。轉過陡直的牆角,吉他聲遙遙響起,是一曲民謠調子,慢悠悠地響在細雨中。
“這是我們鎮子上唯一一家酒吧,我們客棧的顧客過去消費打八八折。”阿烏語速飛快的介紹,十分誠懇,“你有時間一定要過去坐坐。”
青石窄巷的盡頭,一線江景劈開了天地,兩邊各自伫立着青瓦灰牆的建築。左邊小樓側邊懸挂着一塊飽經風霜的木招牌,手寫着四個字:‘一家酒吧’。
招牌漆點斑駁,纏着五顔六色的廉價彩燈,透着不健康的色調。正門在短窄的巷子裡,大門半開,裡面燈光昏暗。
隐約能看到舞台中央坐了個高挑的青年,支着長腿垂首抱着吉他,姿态散漫。
向嘉對這種酒吧不感興趣,便移開了眼,看向另一邊的阿烏客棧,“晚上會吵嗎?我不喜歡太吵的環境。”
“十點半關音樂,不會吵到你,你放心。”阿烏拎着向嘉的箱子踏進阿烏客棧,一個瘦小的老太太小跑過來,一把抓住了向嘉的手臂,“乖乖。”
向嘉吓一跳,還沒做出反應,老太太便被阿烏截走推向另一個方向,“奶奶你認錯人了,你趕快去睡覺,不然我要生氣了。”
院子不大,牆角種着一棵茂盛的三角梅,一路從一樓爬到了二樓樓頂,豔色的花開在黑暗中,一部分花瓣被雨打落躺在濕漉漉的青石闆上。
阿烏把奶奶推到一樓房間關上門跑回來拎着向嘉的箱子踏上木樓梯,瞬間樓梯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她一口氣走到二樓才停下來歇息,“那是我奶奶,七十歲了,腦子有些糊塗,偶爾會分不清誰是誰,剛才是把你當成我了。 ”
向嘉扶着龍紋精雕木欄杆走上了樓梯,木樓梯上挂着苗繡裝飾品,繡工一流,屬于上品。小樓遠看簡陋,内裡裝修倒是精緻幹淨,空氣中飄蕩着花香。
“你把身份證給我登記一下,我們這裡需要聯網。這是你的房間,WIFI密碼在門後面。全天供應熱水,早餐免費。午晚飯夜宵菜單都在床頭櫃抽屜裡,掃碼加我的微信點餐。”
向嘉從包裡取出身份證遞給阿烏,拎着箱子進了房間。
“你比我大呀?真看不出來,你像是沒畢業的大學生。”阿烏一邊抄寫向嘉的身份信息,一邊介紹,“需要陪遊直接跟我發微信或者去一樓找我,我們這裡大部分景點我都能給你拿到優惠價。”
房間是木地闆,原木風格裝修,靠江一面是木框窗戶,上面有大片的玻璃。隐約能看到窗外的方桌和藤椅,隔壁的吉他聲隐約能聽見,隔音一般。
“你的身份證。”阿烏把身份證還給向嘉,抱着登記簿說道,“我住在一樓,有什麼事喊我或者打電話,你早點休息。”
向嘉點了點頭接過身份證裝回背包,反手關上了門。她摘掉帽子和口罩,關掉房間的燈推開露台的門走了出去。
江面廣闊,山脈遼遠。
連綿的山一層疊着一層延向遠方,山脊線與天相連。一束光照在江上,濤濤水聲與細雨交織,世界開闊。
隔壁響起很重的關門聲,向嘉轉頭看去。
二樓露台恰好能看到‘一家酒吧’的正門,穿着白襯衣的高挑男人走出了昏暗,走到了光下。襯衣松松垮垮,散開的扣子能看到冷白的鎖骨線條。
他停在屋檐下取了一支煙咬着,垂下眼點煙,随着金屬打火機清脆一聲響。火光亮起,他也擡起了頭。
一張臉落在光下,清絕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