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點了,陳落打算休息了。
那邊的母女還在哭,哭的同時,還在不斷的打電話,醫生通知人已經不行了,她們在通知親友,還得趕緊安排人去買壽衣、準備後事。
這種心髒病腦梗之類的死亡,過于突然,家屬們都猝不及防,什麼都沒有提前準備,不論是心理上的準備還是必需的物品上的準備。
陳落鋪好自己的“床鋪”,脫掉外套,躺進被子。
陸陸續續的,這家人有幾個親屬好友也趕到了醫院,有放聲痛哭的,也有着急詢問情況的,一時間,ICU門口人頭攢動,各種聲音交織着。
有一個跟床上男人長相有幾分相似的男人,同樣也是頭發花白了,大聲問:“我哥到底怎麼了?到底怎麼回事?”旁邊有個女人緊緊的扶着他,生怕他一激動身體出問題。
女兒們下意識地隐瞞了不搶救的事,隻哭着斷斷續續的說了爸爸突然腦梗了,送來後人就不行了。
母親一直在放聲痛哭,聲音凄厲,身邊陪伴多年的人不在了,對她來說是最難接受的,而剛才她說的不搶救又讓她痛苦而自責。
而陳落從她的哭聲又感受了無奈和委屈。是她說的不搶救,但她又能怎麼辦呢?她也不想啊。
衆人有跟着一起傷心的,有勸慰的。
陳落聽到一個人估計是弟媳說:“嫂子,這都是命啊,這麼突然,這誰能想到呢,大哥才65歲啊,你也别太傷心了,自己身體也要緊啊,這都是命,沒辦法啊。“
可是她的話并沒有什麼作用,那個母親還是依然在哭,陳落心裡想,她肯定是在想,這是命嗎?如果他們有錢,如果及時搶救,說不定老伴就能救活了,也許他的命不應止于此刻,這不是他的命,這是因為沒錢導緻的必然死亡。
但是,沒錢不也是命嗎?
直到醫生出來說,讓家屬們去後門等着接人,ICU内的病人去世,都是直接推到ICU後門,家屬從那裡接人,護士會推着床出來,然後家屬直接推着床從專用電梯到一層,然後直接推往太平間。
家屬們哭哭啼啼的,互相攙扶着從陳落旁邊走過,穿過走廊,去往ICU的後門。
走廊上徹底安靜了,這時候已經晚上11點多了。
陳落一直沒睡着,但她也沒有看手機,就躺在被子裡,感受着周圍的一切。
這對她來說是從未經曆過的,對她的沖擊很大。
她沒有真正見過死亡。
而這次,一個男人從她身邊推進去時,有呼吸有脈搏,幾個小時後人沒了。
第二天早上,陳落按部就班的收拾床褥,去醫院的衛生間刷牙洗臉,這次抹了自己剛買的維E乳,周圍的其他人也都在幹自己的事。
昨夜的事似乎已經被所有人抛諸腦後,選擇性遺忘了。在ICU,這似乎是一個平常而又司空見慣的事。
死亡,每天幾乎都會在這裡上演,雖然每次原因都不一樣。
陳落走出醫院的大門,看到初升的太陽,看到沿街熱情的小商販,看到熙熙攘攘上班的人群,心裡想到一句話:“太陽照常升起。“
所有的這一切都一如往常,沒有人會知道就在昨晚,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了。一個女人失去了老公,兩個女兒失去了父親,一個男人失去了兄長,甚至可能有老人失去了兒子。
即使知道了又怎麼樣呢?
每天這個世界上都會死去很多人,不直面死亡永遠體會不到那一刻的沖擊,不是自己親人的離世就永遠體會不到那種哀傷和痛苦。
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上午,陳落一直在用手機浏覽這一年發生的事,并看了一些當地的招聘廣告,思索自己到底後面應該去做些什麼。
看了一會,了解到這一年全面放開,去年冬天大家都陽了一遍,今年年中,很多人二陽了。
經濟形勢依舊不好,很多公司依舊在裁員,招聘崗位很少。除了北上廣深和江浙地區,其他城市感覺最好的工作就是公務員,都需要考編制,而陳落這個年紀肯定是沒戲了,企業很少,能适合陳落的崗位非常難找。
中午11點半,老太太的兒子來了,看到他,陳落迎了上去,陳落已經想得很明白了,要看清楚目前自己的定位,自己已經不是大小姐了,而是人家雇傭的護工,跟保姆差不多。所以陳落很自然的把他手裡提的飯接過來,說:“張醫生,您先坐,我把飯先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