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今日趙瓊華看着柳鸢兒服下藥後便離開了。
這些日子雖說小厮彙報清歡苑并無異常,可她總是惴惴不安,覺得不管是柳常明還是柳芳菲都奇怪得很。
自己與鸢兒分明隻是簡單的摔傷和罰跪,卻一直不見好。
故而,她在秀瑩的攙扶下,親自去了一趟清歡苑。卻未曾想,小厮眼裡那個足不出戶在苑裡悶着的柳家大小姐并未在家。
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她立馬又去了觀瀾苑。
果然。
時常跟在柳芳菲身後的那頭畜生趴在院子裡打盹,而最應該出現在清歡苑的荟如竟從小廚房那頭出來,端着熱菜!
趙瓊華躲在草叢裡恨恨地看着這一切,直到天黑透,聽到苑門口有稀疏的腳步聲。接着便看到那個目中無人的小爺抱着一個女人進了屋。
女人頭埋着看不真切臉,可她身上的狐裘,僅此一件。
柳芳菲。
她咬牙切齒,恨不得将人一口吞下,咬碎。
“難怪連張微生都看不上了,原來是攀上了更好的靠山。”
柳鸢兒得知消息時氣得連藥都不喝,半坐在床上,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她憑什麼!一個瘸子病痨子,能得那位小爺的青睐!”
“鸢兒,你别氣,當務之急是你的膝蓋!”
趙瓊華将藥重新遞給她,卻被她再次拂到地上,湯藥四濺。
“我的膝蓋怎麼了?我的膝蓋都是她柳芳菲害的!觀瀾苑那位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好好兒的正常人不喜歡,偏生喜歡一個永遠不可能站起來的瘸子!”
柳鸢兒受了刺激說話也大聲了許多,加之這些日子受罪不少,瞪着無神的大眼,樣子看着猙獰極了。
一邊辱罵着柳芳菲是瘸子不配擁有旁人的愛護,一邊責怪司徒妄是個眼瞎心盲的。
難怪那位小爺隻見過她一面便對她處處針對,難怪他讓自己斷了嫁給小皇爺的心思,原來都是因為柳芳菲!
柳芳菲?
她配嗎?
她這種人,隻配嫁給張微生!她這一輩子隻配像狗一樣,殘喘度日!還以為那位小爺眼光有多毒辣,未曾想一個瘸子都将他哄得團團轉。
可既然柳芳菲都可以,為什麼她不可以!
她嘴角勾起算計的弧度,說話又變得溫聲細語:“母親,您說得對,當務之急是我的身體。”
隻有好了,才能把人從柳芳菲身邊搶過來。
小皇爺,她嫁定了;這個男人,她也搶定了。
趙瓊華看到女兒想通,總算放心下來。
還未等到柔惠将新的藥端上來,木門傳來“嘎吱”聲響,伴随着素輿滾動。
柳芳菲來了。
司徒二推着素輿,荟如走在一側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而柳芳菲手中握着一瓶藥膏。
笑意盈盈。
這笑,在趙瓊華母女眼中看來,比奪命的刀還要銳利。
“姨母,鸢兒,歡歡來遲了,還望恕罪。”
柳芳菲笑意不達眼底,自從她每日送藥過來起,這二人對她也不曾有過好臉色。
“歡……歡歡,又來送藥啊?”
趙瓊華看着她的笑,覺得有些毛骨悚然,說話也結巴,“其實姨母的腿再休息兩三日便好,郎中也說了,實在沒有喝藥的必要。”
柳芳菲臉色一僵,語氣也嚴肅淩厲了許多:“哪裡來的無德郎中,醫者仁心竟讓傷患休息自愈。姨母别擔心,歡歡會盡快禀了爹爹,将他趕出黔州,省得禍害我黔州百姓!”
說話間,荟如已經将藥遞了過去,語氣謙卑恭敬:“夫人喝藥。”
主仆二人默契得當,趙瓊華又想起昨夜在觀瀾苑看到的情狀,态度也生硬起來:“這藥太燙了,我待會兒再喝。”
“歡歡想起來了,這些日子都是爹爹在一旁守着姨母喝藥,今兒爹爹不在,所以姨母鬧了些情緒。”
柳芳菲故作埋怨,“荟如,還不快去将老爺喊來,姨母沒有爹爹哄着,藥喝不下去呢。”
提及柳老爺,趙瓊華的傲氣被挫得一幹二淨,連忙尴尬堆笑:“一些小事何苦勞煩你爹爹,左右不過是一碗藥,歡歡擔心我,姨母喝下便是。”
說罷,便将荟如手中的碗一把奪過,閉眼喝下了。
湯藥極苦,趙瓊華動作生鈍、緩慢。
閉眼的那一瞬間看見柳芳菲上揚的嘴角。
聰明如她,怎會看不出柳芳菲接連幾日的異常。
知曉藥中關鍵,與張微生離心,如今還日日來這兒,目的是為了報仇。
看來,這母慈女孝是裝不下去了。她的這條腿……興許是保不住的。
自始至終柳芳菲眼裡都帶着笑,趙瓊華把藥喝完,又轉了素輿看向床上的柳鸢兒。
還未将手中藥膏遞給荟如,便被一道尖銳的女聲打斷:“不,不要過來,不要你這個!”
“鸢兒妹妹這是怎麼了?這可是姨母當初親自為姐姐制的藥膏,難不成會害你?”
“歡歡呐,你妹妹她剛剜了腐肉,郎中包紮好了,無需擦藥。”
趙瓊華連忙解釋,自己的腿保不住了,可女兒的腿不能再被無端禍害。
“郎中包紮是昨日,今兒得重新包紮。”
許是與司徒妄這樣霸道的人待久了,柳芳菲笑盈盈的話裡帶着不容置喙的強勢,險些将人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