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官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隻是笑笑,“給她一份吧。不過左右隻剩下半個時辰了,再怎麼也來不及了。”
學士把新的試卷拿給了沈也。
舍内的燭火重新被點燃,沈也一邊回想着剛才自己寫的那一份上的内容一邊奮筆疾書。
在舍外的鐘聲響起的那一刻,沈也如釋重負地放下了筆。
出考舍時,已是黃昏時分。
霞光雖然不似日光那般刺眼,可沈也還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她想,許是在黑暗的考場環境裡待太久了。
微風吹在她的身上時,她感受到額頭和掌心處傳來的涼意,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和掌心裡居然有許多汗。
看來,她剛剛确實是被吓到了。
學士去收沈也的試卷時猛得瞪大了雙眼,這這這……這怎麼可能!
她居然真的在半個時辰内重新寫了一份。
雖然他不懂拂郎語,可看着滿試卷清麗的字迹,他還是忍不住贊歎道:
厲害,真是太厲害了……
郎世甯看到沈也的試卷時眼前一亮。
最初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反複讀了好幾遍。
與其他考生相比,沈也的文章用詞準确,句式多變,語法通順,竟像是個真正的拂郎人寫的。
五日後,沈也在皇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獲得進入第三輪面試的機會了。
高興歸高興,她不敢松懈。與她一同進入面試的還有另外兩個人,思及此,她便回憲台府學習了。
她複習的方向主要是猜測聖上會問她哪些問題。
正當她苦思冥想之時,席裕安适時地點撥了她。
“聖上所求非惟經師。真才實學、政治智慧、家國情懷皆備,方得聖心。”
沈也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席裕安沒再說話,隻是讓她好好領悟。
兩日後殿試如期而至。
和沈也一同殿試的,是四十歲的魏宗和六十五歲的周繹。
半個時辰之後,沈也如釋重負地從大殿走了出來。
結束了,終于結束了。
魏宗緊随其後,沈也禮貌性地朝他颔首,他卻是面色一橫,生氣地甩甩衣袖。
沈也覺得魏宗對她有一種莫名的敵意,她不想與他發生争執和沖突,便打算邁步離開。
誰知魏宗竟在她的身後冷聲嘲諷道:“女子合該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出來抛頭露面,自取其辱,姑娘還是早日回家,莫要辱沒了自己的名聲。”
沈也無語地向上翻了個白眼,她轉過身正打算反駁他的話時周繹老先生渾厚的聲音響起:
“魏先生此言差矣。公告上從未寫禁止女子參加考試。女子并非隻能局限于閨閣之中,女子也可讀書識字。”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況且沈姑娘的實力你我有目共睹,何來辱沒名聲之說。”
沈也向周譯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随即她正面回擊了魏宗:“隻有那些固步自封、鼠目寸光之人,才會如此認為。”
魏宗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冷冷地留下“殿試結果還未出,别太得意。”這句話便離開了。
沈也聽出了他的酸意,他嫉妒她,怎麼同樣是男子,周繹先生如此知識淵博又明事理,魏宗卻是這般咄咄逼人。
“多謝先生出言相助。”
周繹微微颔首便離開了。
沈也拱手作揖以表敬意。
她是真心感謝他的,也是打心底敬重他的。
方才在大殿之上,聖上隻問了一個問題:
“卿如何看待‘外邦的月亮更圓’這句話?”
魏宗是第一個搶着回答問題的人,他激情洋溢地發表了自己的長篇大論,自以為自己答得很好,殊不知在别人看來,他的回答沒有重點,滿是迎合。
聖上聽完後,隻是笑笑,随後便示意沈也回答。
“回禀聖上,月亮之圓缺,乃自然天象,無論中外,皆同此理。所謂‘外邦月亮更圓’,用以形容人們對未知之地的美好想象,或是對他國文化的一時傾慕。竊以為,我國乃禮儀之邦,文明悠久,自有其獨特之魅力與優勢。正如聖上英明神武,國泰民安,我國之月亮,亦是最圓最亮。”
沈也覺得自己的回答還算是妥帖,因為她捕捉到了聖上滿意的微表情。
可是,周繹的回答更好更妙,讓沈也自愧不如。
“自聖上禦極以來,文治武功,國泰民安,國運昌隆,正如滿月當空,光照四方。所謂“圓”,非天象之圓,而是民心之所向,國力之體現。無論月亮還是星辰,我國之光華,實不遜于任何外邦。竊以為,應當客觀看待異國文化,取長補短,以我為主,為我所用。”
沈也回答了自己的觀點态度,但是周繹的回答卻是既有觀點态度,又有解決方案,且見解更加地深刻。
教習皇子公主的老師會在他們三人中産生。
雖然結果三日後才能出來,但是沈也覺得周繹一定會是聖上中意的老師。
沈也擡頭看了看天,臉上的表情是釋然。
輸給周繹,她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