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息怒,臣并非不知禮數,不識好歹。但在國家利益面前,臣認為每個人都應當放下個人榮辱,包括皇室血脈。臣之所言,皆是為了國家社稷考慮,絕無對皇室不敬之意。”
大殿上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大臣們有的低下頭,有的憋着笑,還有的緊皺着眉頭。
幾位女官站在大殿的盡頭,悄悄對站在大殿前頭沈也的背影豎起了大拇指。
沈也方才說話時,隻有虞銘和虞洲二人注意到了聖上的表情。
或許虞洲會覺得奇怪,聖上為何會露出欣賞與一種追憶過去的神情。但虞銘知道,聖上這樣,是因為方才沈也說的話,她的一舉一動,像極了一位已經逝去的女子。
虞銘猜,這也是接下來聖上沒有重罰沈也的原因。
下一瞬聖上沉聲喝止:“夠了!這裡是朝堂,不是市井争吵之地。虞辭,沈也,你們都是朕的臣子,應當以國事為重,不得再有任何争執。”
聖上一開口,殿上衆人皆站直了身子,屏息凝神。
聖上閉目養神,沒有再看殿下衆人,他對沈也和虞辭都下了處罰。
“沈也,你雖有忠心,但言辭不當,罰俸半年,退下反省。”
“虞辭,身為皇室子弟,易怒沖動,直呼朝臣名諱,去吧,去藏書閣抄寫《禮經》一百遍,不得懈怠。”
“是,臣遵旨。”
“是,兒臣領旨。”
蠻夷之事,此次朝會未能讨論出一個結果。
朝會結束後,聖上獨自一人留在乾清殿,權衡着兩種抉擇。
沈也顧不得太多,一下朝,她與虞洲就趕去了永敬宮。
虞昭已經知道他們二人的關系,所以她并沒有什麼好顧忌的。
一進永敬宮,侍女便将沈也和虞洲迎到了花廳去。
花廳裡,虞昭靜靜地坐在桌前,她的面前擺着一杯熱茶,茶水的熱氣緩緩升起,朦胧了她的面孔。
見他們二人來了,虞昭輕聲喚他們坐下,擺手讓侍女奉茶。
“今早大殿上的事,我都已經知道了。”
虞昭明明是笑着的,可沈也還是看到了她眼底的悲涼。
沈也心下一緊,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阿昭,你莫急,蠻夷之事尚未有定論。”
“對啊,阿姐,父皇還沒有決定與蠻夷結親。”虞洲也安慰道。
虞昭緩緩站起身,走到花架前,輕輕地撫摸着那一盆芍藥。
她平靜地吐出一句話:“出戰耗費國力,勞民傷财,和親不廢一兵一卒,父皇會怎麼選,大家都很清楚。”
“我是公主。”
沈也怎麼會讀不懂她四個字下蘊含的幽怨與不甘。
她博覽群書,文武兼備,隻因她是公主不是皇子,她便不能站在朝堂上,空有一肚子謀略;
她天賦異禀,勤學不辍,隻因她是公主,她隻能被深鎖在高高的宮牆之内,任憑他人之言便決定了她的以後的路,她的一生。
隻因她是女兒身……
虞昭又恢複了往日的高貴優雅,她擺擺手,說自己想要休息一下。
沈也與虞洲聞言,便主動離開了。
從永敬宮出來後,虞洲帶着沈也回了南台觀。
在虞洲從前住的那間院子裡,昀止端來了一碗藥。
這碗藥看上去比從前幾個月喝的藥都黑。
虞洲輕輕地吹了吹還有些燙的藥,“阿也,這是最後一劑藥,喝完這碗藥,宿機散的毒便完全解了。”
沈也接過湯藥,仰頭将藥汁一飲而盡。
藥汁的苦澀在舌尖蔓延開來,她面色變得十分難看,她險些要将藥吐出來。
這幾個月,她喝了這麼多碗藥,這碗是最苦的。
虞洲如往常一般,把早已準備好的糖喂進沈也的嘴裡。
他溫聲道:“阿也,吃了這顆桂花糖,就不苦了。”
昀止接過空碗,輕輕退下。
糖一入口,甜味和桂花的香味便在她的嘴裡綻開,先前嘴裡的苦味一掃而盡。
沈也閉目片刻,隻覺得一股暖流在體内遊走。
第二日大夫給沈也把完脈時,沈也得知自己身上的毒已經完全解了。
大夫走後,虞洲一把将沈也擁入懷中,語氣裡是掩不住的開心:“阿也,太好了,太好了。”
沈也輕輕地吻了他的耳尖,她在心底道:
“虞洲,謝謝你。”
虞洲做飯時,沈也在他的書房裡随意走走看看。
他的書房打掃得幹淨整潔,沈也的目光很快就停在了一個精緻的檀木盒子上。
這盒子隻有她的巴掌大,上面鑲嵌着幾顆白玉珠,看起來好生别緻。
她輕輕地打開盒子,本以為盒子裡會裝着什麼奇珍異寶,可等她看清楚了,才發現裡面隻是靜靜地躺着一張折疊起來的,泛黃的紙。
這是一封信嗎?
是機密還是哪個小姑娘給虞洲寫的情書?又或者是虞洲寫給别的小姑娘的情書?
按捺不住好奇心,沈也還是将紙拿了出來,輕輕展開。
下一瞬紙上的東西讓她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