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對照着畫像,确實傳言往往最接近于真相。
現下的屍首,看上去應是大女兒的無疑,那小女兒蘭語嬌卻不見了蹤影。
蘭語嬌心智不全,這是蘭家一直隐藏于世的秘密。
隻要将今夜之事坐實了,量誰也查不出真相來,如若要尋的東西真找不着,人死絕了也是一樣。
想到這裡,黑影又陰沉着臉下了死命令,今夜就是把這宅子翻個底朝天,也要把蘭語嬌找出來。
黑影們上下翻飛了無數次,就差掘地三尺,可依然沒找到蘭語嬌的絲毫蹤迹。
“這竈房裡為何會有如此大的鍋?”黑影目不轉睛地盯着此處。
蘭家上下百十口人,各院都有小竈房,沒必要用到這麼大的鍋。
黑影眸色一深吩咐道:“留一半人繼續在這宅子裡,天光亮前收拾利索,其餘人跟着我。”
說罷,一群黑影躍上屋頂,如鬼魅般消失在夜幕之中。
其實蘭語嬌就躲在這宅子裡,隻是她藏身的地方任誰都難以發現。
這是她阿娘當年特意為她建造的一處影壁暗牆。
暗牆内常年擺放着吃食,還有活水被悄然引入暗牆之中。
雖然外面人看不到她,但她可以在牆内看到外面的一切。
她阿娘自出宮後便常年閉門謝客,其中多半也是不願意暴露她的心智遲緩,故而讓她在外面玩時便女扮男裝成“癡小子”。
此時的蘭語嬌正躲在影壁牆裡,向外偷偷望去,縱然心智不足,可也被刀劍刺穿身軀,噴薄而出的赤紅鮮血吓得暈了過去,陷入了沉沉得噩夢之中。
“蘭語嬌,你将我母妃的畫像損毀,曾答應過我要重新畫出來的,你這個騙子,畫不出便拿命來抵......”,六皇子李雲翊兇神惡煞般地嘶吼着,眸眼猩紅。
“阿娘,那畫像是宮女姐姐讓我送去給雲翊哥哥的,您相信我,真不是我偷拿的。”蘭語嬌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阿娘,我想妹妹定不是故意的,她也隻是一時貪玩而已,就饒過她這一次吧。”姐姐則立于一旁輕聲細語地替自己求情。
戒尺終是落在了手上,她痛地瑟縮着。
姐姐微微皺了眉,“阿娘,我看妹妹亦是被吓得傻症發作,不如改日再好好教導一番便是。再說,六皇子母妃也已過世多年,服侍過她的宮人也早已不知去向,重新畫出來想必很難。”
“話雖如此,可畢竟是她毀了人家唯一的念想,再想想辦法。都說女有喬木,真該讓你妹妹長長記性了。”話語間,蘭語嬌手上又挨了一戒尺,瞬間多了道紅痕。
她放聲大哭,不僅身上痛,心裡更痛。
阿娘和姐姐為何都不相信自己,她們都認為自己是個傻子,什麼也學不會,可并不是那樣的,她隻是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小妹,不是我們不相信你,是你性子屬實頑劣。明明畫不出來卻應了那六皇子,聖上如若真要怪罪下來,我們怎能承擔得了?”為何姐姐總是在阿娘面前提及自己性子頑劣?
“如若那六皇子恣意報複,豈是我們蘭家能抵擋得住的。”又一戒尺打在她手上。
“痛……”蘭語嬌搖着頭呓語着。
她擡起哀怨的眼眸看向阿娘,聲嘶力竭得大聲哭喊道:“你們從未曾相信過我……”。
“先把這碗湯藥喝了。”蘭語嬌最怕喝這苦藥,不由分說地将藥碗打落一旁。
阿娘大怒,“你......”
蘭語嬌被吓醒了,她看看四周,是做了噩夢。
輕舒一口氣,原來還躲在影壁牆裡,阿娘此時的氣也該消了。
随手抓了些桂花千層酥,這糕點是她得最愛,邊吃邊向外偷偷望去。
天光亮,滔天的大雨已停,偌大的院子裡空無一人。
她這才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有些異常。
不似從前那樣每日早上醒來後都會頭痛,有時痛得她實在是無法忍受,便要大喊大叫。
今日卻不疼了。
她有些奇怪,昨夜看到的好像不是這樣,但又是哪樣,有些想不起來了。
随即拍了拍腦袋,想記起些什麼,可最終還是無濟于事。
隻恍惚記的滿眼都是黑影和血紅色。
她這個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的病症何時才能夠痊愈?
眼看着這些千層酥要吃沒了,還沒有人來喊她吃飯。
雖生氣,但又不敢大聲喊叫,怕被阿娘責罵。
畢竟是和乞丐玩地忘了時辰,渾身髒兮兮,不敢讓阿娘看到,便在影壁牆裡躲了一夜。
想到這兒,蘭語嬌便悄悄出了暗牆,來到宅院裡。
暴雨把宅院的地面沖洗得十分幹淨,可院子裡靜得可怕,空氣中似有似無地流轉着陣陣濃烈的血腥味。
她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人怎麼都不見了,阿娘和姐姐難道不要自己了麼?便害怕地大哭起來。
哭了好一陣,肚子實在太餓了,先去找些吃的填飽肚子。
她轉過身,猛然間發現草叢中有個深色的物件,撿起來一看,是塊腰牌,仔細看去上面刻着個“翼”字。
蘭語嬌頓時吓得臉色慘白,難道他真的來要自己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