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牆:“那能一樣嗎?”
“怎麼了嗎?”見二人沒有跟上來,姚蒼甯轉過身來詢問。
“無事,小孩子家嘛,看什麼都新奇。”
“噢,這些都是家父生前的擺弄,沒來得及收拾。”少年眼底有一瞬間的漠然飛快地略過,“走這邊吧。”
“好。”靈嶼應聲。他歪頭瞪了一眼靈牆,擺了擺手,啞聲說:走我後面。
靈牆學着他二哥的模樣,翻了個白眼。
姚蒼甯将人領到了正廳,叫下人看茶。
“招待不周,二位還請在這裡歇息片刻,我去去就回,有什麼需要喊聲下人就行了。”他留下一幹仆役伺/候二人,告禮就走了。
靈牆在吃點心,靈嶼則是在屋子裡逛了逛,他左等右等,覺得有些無趣,落了座,招手召來一個婢女,那婢女瞧着怯生生的,“新來的?”
婢女福了福身, “回公子的話,前幾日來的。”她雖然看着有些忐忑,規矩卻一個也沒落下。
“嗯……你家公子最近很忙?”他拿起婢女換上來的茶盞吹了吹,抿了一口。
“大人最近忙着交接院内大小事務,而且……”
靈嶼放下茶盞,“而且什麼?”
“沒什麼,”姚蒼甯姗姗來遲,“離開宴還有段時間,不如我帶二位去逛逛,雖然比不上城主府就是了。”
“那就走吧。”靈嶼撐着椅子起身。人就在他面前了,他還不信問不出來。
他臨到門口,沖着靈牆眨了眨眼。
靈牆歪頭,“?”
靈嶼藏在袖子裡的手輕輕揮了揮,好似要驅趕他的意思。
靈牆:“……”不知道他二哥又抽什麼風。
“我想、我想方便一下。”靈牆舉起一隻小手。
靈嶼:“……”他正好站在姚蒼甯身後,掠過姚蒼甯的肩膀,一臉十分贊同地沖着靈牆輕點了點頭。
靈牆:“……”
姚蒼甯:“微翠,你帶林姑娘去吧。”叫得正是剛才的那個婢女。
“林姑娘,請跟我來。”
靈牆跟着微翠走了……
“林公子,這邊請吧。”姚蒼甯領着靈嶼去了反方向。
靈牆是個土精,身體異于常人,吃進去的東西自身就消化殆盡,無法做出尋常人的排洩行為。他裝模作樣地呆了一會兒,出來卻沒瞧着微翠姑娘的人影。
不過也好,不知道是不是大戶人家都這樣,微翠姑娘剛才想要進來幫自己,還好他堅決地拒絕了,要是她發現自己身體異于常人,那可就不得了了。
問題又來了,沒人引路,靈牆隻能瞎摸亂走。
他繞過一個花叢,一個小孩子迎面撞上他。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那小孩驚恐地揮動着雙臂在空中亂抓。
靈牆:“是你!”這不是那位要去省親大娘的孩子嗎?怎麼在這裡?
“姐姐?姐姐!救救我娘!救救我娘!他們把我娘抓起來了,嗚嗚——姐姐,救救我娘……”小孩哭得稀裡嘩啦。
靈牆不明所以,将小孩扶起來,“你别着急,你起來跟我好好說……”
“在這裡!人在這裡——”幾個仆役跑了過來。
“林姑娘,你怎麼在這裡?”微翠也跟在他們身後。
“你們要幹什麼!為什麼要抓他?”靈牆擋在小男孩的身前。
微翠焦急地上前,“林姑娘,你聽我說,你誤會了……”
“什麼誤會?平白無故的,你們為什麼要抓他的娘親!”
“姑娘,你真得誤會了——”
靈牆見幾人悄悄地圍上來,頓時感到不妙。他慢慢蹲下,從草叢裡抓了一把土,揚手一撒,拉着小男孩就開跑,大喊道,“我要去找姚哥哥問個清楚——”
……
“這處小院瞧着别緻,如今可都是你的了,姚公子。”
“林公子說笑了。”姚蒼甯笑了笑。
“好好……我看你這園子大得很,以後少不了人住,不知你可有心儀的姑娘了?”
“林公子,又說笑了。蒼甯是個招人嫌的粗人,哪裡會有姑娘喜歡?”姚蒼甯行與靈嶼身側,始終慢他一步。
“沒有姑娘喜歡,那有喜歡的姑娘嗎?”靈嶼又問。
“未曾……”姚蒼甯扯了扯嘴角。
靈嶼滿意地點了點頭,說起其他事來,“姚孝尹不日行刑,魏将軍也挨了闆子,現在還在床上躺着,有些便宜他了……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他停下腳步。
“林公子大恩大德,姚蒼軒沒齒難忘……”姚蒼甯也跟着停下腳步,後退幾步,行了個禮。
“好了,不整這些虛了——說說吧,剛才小婢女想說的是什麼?”他略微側身,面對着姚蒼甯。
“那婢子才來沒多久,規矩沒學明白,還望林公子見諒。”姚蒼甯又準備行禮,被靈嶼制止了。
“……是嗎?”靈嶼收回手,抱臂看着他,“你既然不願意說,那我們來聊聊其他的吧,關于你父親——姚孝淮。”
姚蒼甯垂眸暗下,擡眸看向靈嶼時,恢複了尋常的模樣。
“你們先下去準備吧。”他揮退左右仆役。
待人盡數走了,才道,“不知,林公子想要聊什麼?”
靈嶼:“其實你早知道姚孝淮,會被你二叔姚孝尹密謀殺掉,對嗎?”靈嶼言語驚人,帶着點漫不經心,眼神卻是不容置疑。
“林公子說什麼?蒼甯聽不明白。”姚蒼甯行态謙和,分明一直看着靈嶼,卻給人一種眼中無物的錯覺。
靈嶼道,“我猜猜,嗯,你年少被接來姚家,無母家護你,姚家夫人也看不慣你。至于你父親姚孝淮起初也曾對你關懷備至,自從姚家三公子出生後就像是再也想不起來你似的,對你不甚在意。雖然姓姚,過得卻如寄人籬下一般,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林公子遊思奇想,什麼叫做三哥出生後,再也想不起來我?我排行第四,父親看中長子也是人之常情,哪裡就對我不好了?難不成你也認為是我将三哥推下水的?這理由也太荒謬了吧,編故事也要講究邏輯……”
“可你才是姚家裡的長子,你才是三公子,你今年其實已經十八了吧。”靈嶼說話間步步逼近,姚蒼甯試圖退後,脊背卻一下子靠在廊柱上,退無可退。
“你上面隻有兩個姐姐,姚孝淮盼望着有個兒子,然後你就出現了。”靈嶼觸碰,順着姚蒼甯的手臂往下摸,直至握住了姚蒼甯的手,“剛開始你在姚家過得還算可以,隻是大夫人看你不過眼,直到大夫人也生了個兒子……”
靈嶼仔細摩挲着姚蒼甯的手,掌中的五指細長,摸着盡是骨頭,既不滑也不軟,甚至摸見好幾個凸出來的硬繭子。
姚蒼甯‘微弱’的反抗對他來說無用,反倒添了惡趣。
“唔。”
靈嶼輕輕一捏,哐當一聲,一把閃着銀光的匕首從姚蒼甯袖中掉落到地上。
“林公子到底在胡說些什麼。”姚蒼甯沒有被拆穿的慌張,隻是臉上僅有的假笑也沒有了。
靈嶼又道,“不知道你們家是怎麼折騰的,外面人也瞞住了,你這長子恍然間變成了四公子,大夫人生的四公子成了嫡長子……按你們這兒,長幼有序、嫡庶分明的規矩,長子不是嫡親的,說出去也不好聽。”
姚蒼甯臉色冰冷,“你可有證據。”
“我沒有證據,唯一知道真相的下人恐怕也已經随着姚老爺那一行人死了。我也算半個神棍,從看你的骨相看出來的,準不準?”他語氣歡脫,像是在邀功。
“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隻覺得姚家待你不好,十八歲的人看着隻有個十五、六歲——瞧瞧你的手,一點肉都沒有,幹巴巴,還不勝林牆那個孩子。”靈嶼無/恥地将姚蒼甯的右手與他自己的左手舉起來,重合在一起給他看。
“請你自重。”姚蒼甯試圖将自己的手抽出來,反被靈嶼握住。
靈嶼的人高手也大,貼進身來将他罩個嚴實。
溫熱的呼吸吹過來,說出來的話卻是那樣冰冷。
“後來你就殺了姚三公子……至于你父親,你一早就知道姚孝尹會對姚孝淮動手,但是你沒對你父親說,你借口不去,反而派人一路跟你二叔……之前堂上那個從寺廟裡的來的,大概率也是你的人。”
姚蒼甯即使身體被困在廊柱和靈嶼之間,人也站得端正,梗着細長的脖頸被靈嶼肆意的“觀賞”。
姚蒼甯:“林公子也說了,我一個不受待見的庶出子,何德何能有這樣的财力驅使他人,我能活在姚家都已是萬幸了……”
靈嶼:“姚家正室雖然死了個光,但你不是還有一位生了弟弟的沈姨娘嗎?姚大夫人能言善妒,你也不差,說動了這位沈姨娘與你做交易,讓她為你出錢出力。”
“靈嶼,你說夠了嗎!”姚蒼甯眉頭聳動,掙脫不開,索性支起手臂,用手肘抵着靈嶼的脖頸。
“呵,”靈嶼的嗓音被壓得低沉,“你還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呢。”
他笑得惑人,擠壓聲帶帶來的振動,通過手臂傳過來,簡直要将姚蒼甯的整條手臂都震麻了。
姚蒼甯别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