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面輕佻、實則破防的語氣在挑起我的怒火的同時，又讓我隐隐感到一絲快意。我暫時壓下心中的不爽，有些得意地看着賀詩那張煙霧缭繞中更顯頹廢的臉，上前一步把顧懷憫擋在身後，故意挑了挑眉，沖賀詩說道：“怎麼，需要經過你的批準嗎？”

賀詩想要沖到我身後，被我攔住了，他咬牙切齒地看着顧懷憫，“我說你怎麼答應得這麼爽快，原來是要和你的好姘頭雙宿雙飛了，我是不是應該恭喜你啊，顧懷憫，終于找到你的同類了，還是個有錢有勢任你擺布的蠢貨，和他在一起你很開心很得意吧？”

“什麼姘頭？”我擡腿踹了賀詩一腳，“嘴巴放幹淨點兒。”

這個距離我沒法使出太大的勁兒，賀詩應該感覺不到疼，隻是因為受力而往後退出去兩步，摔在走廊外側的圍欄上，我踹他那一腳可能還不如他摔出去這一下重。

賀詩扶着欄杆勉強站穩之後，氣急敗壞地摁滅了手裡那支還沒抽完的煙，“你們倆都敢在學校裡面堂而皇之地同居了，還怕人說？”

我怒極反笑，“需要我提醒你一下，顧懷憫住在這兒的時候，你和你的狗腿子們是怎麼對他的嗎？”

“他敢觊觎……”賀詩說到一半，突然頓了下，瞟了顧懷憫一眼，“那是他活該。”

“賀詩。”我走到賀詩身邊，在他做出反應之前，擰着他一條胳膊，反絞在他身後，他順着我的力道不得已翻了個身，伏倒在圍欄上，我伸出另一隻手按着他的頭，強迫他看向宿舍樓前的那塊空地，“上次你的腿傷成那樣，是不是被你爸打的？”

賀詩聽到我說的話，果不其然開始猛烈掙紮起來，一邊掙紮一邊罵着不堪入耳的髒話。

我費了些力氣才制住他，“别這麼激動啊，這圍欄可不高，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就不好了。”我說到這裡，突然有些好奇，“你說，從二樓摔下去腿會斷嗎？要是斷了的話，會不會比你爸打你那次還疼啊？”

賀詩聞言安靜了一瞬，氣倒是喘得比之前還急，“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我把他往欄杆外面按了按，帶着幾分漫不經心地期待說道：“腿斷了你是不是就能消停幾天了？”

賀詩到這時才像是終于有些怕了，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我正要再威脅幾句，一隻手輕輕搭過來，在我肩膀上按了按，“沈另蹊，别在這兒跟他浪費時間了，我們走吧。”

我松開手，賀詩脫離我的制衡之後，揉了揉被我反擰在身後的那條胳膊，然後一拳朝我砸了過來。

我此時正轉身要走，餘光瞥見他的動作，想躲避已經來不及了。

我以為我又要挂彩了。

沒想到聽到一聲不屬于我的慘叫，伴随着骨頭咔嚓作響的聲音。

再睜開眼時，賀詩的臉因為疼痛變得分外扭曲。

“你們這對死同——”一聲比剛剛還要響亮的咔嚓聲中斷了他的謾罵，然後是賀詩更為慘烈的叫喚，“啊嗷嗷！操！”

顧懷憫擰着賀詩胳膊的那隻手還在不斷用力，一直到賀詩實在受不了開始求饒，顧懷憫才開口說話，他的語氣既冰冷又疑惑：“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答應你的條件，然後你以後見到沈另蹊繞道走。”

賀詩在喘息中艱難地狡辯：“你剛剛也看到了，是他先動的手。”

“嗯？”

顧懷憫不鹹不淡地出聲反問，表情平靜得像是單純沒聽清賀詩在說什麼，但是手底下卻還在緩緩加重力道。

賀詩痛得臉色發白，額頭上冷汗連連，連言不由衷的勁兒都沒有了，語氣一改往日的傲慢和不屑，甚至變得有幾分低眉順眼起來，“我錯了。”

顧懷憫搖了搖頭，“我要聽的不是這句。”

“我…我以後見到沈另蹊會繞道走。”賀詩忍了忍，顫聲說。

顧懷憫歎了口氣，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但又沒完全松開，如果賀詩反抗，會立馬被他再次制住，“如果你完全沒有要遵守約定的意思，那我是不是也不用履行承諾了？”

“不。”賀詩拼命搖頭，“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

“那你至少應該表現得更有誠意一點。”顧懷憫說。

賀詩隻好再次有氣無力地道歉，“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

顧懷憫點了點頭，在賀詩快要痛暈過去之前，終于把手松開了。

賀詩整個人都虛脫了，連站都站不穩，努力了幾下未果，幹脆一屁股坐到地上，頭歪在欄杆上不停地抽氣。

他低垂着眼睛，睫毛的長度剛好遮住了瞳孔，我無從判斷他此刻的心情。

“沈另蹊。”顧懷憫推着行李箱走到我面前，擋住了我投向賀詩的視線，“走吧，先回宿舍。”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走到樓梯轉角處的時候，我沒忍住回了個頭，賀詩已經從靠在欄杆上變成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他的腹部每呼吸一下都劇烈地起伏着。

“你擔心他？”顧懷憫的聲音突兀地在空蕩的樓梯間響起。

“怎麼可能。”我連忙收回視線，把箱子搶過來擰在手上，轉身利落地上樓，“我還沒瘋。”

“那你一直看他做什麼？”顧懷憫跟在我身後問。

我頓了頓，回頭望向顧懷憫，“我有嗎？”

顧懷憫的眼睛原本盯着地面，見我停下，擡頭跟我對視了一眼，然後默默地轉開臉起身走到我前面去了。

“……”

眼看着到了三樓之後顧懷憫就自動往右邊轉了，我盯着他的背影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顧懷憫。”

他沒有理我，也沒停下來等我，一個人徑直往前走。

這背影怎麼看上去氣呼呼的。

“顧懷憫？”我又試探着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