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可能不會同意,但他這拒絕得是不是也太幹脆了一點。
“為什麼?”我問,“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顧懷憫起身的動作一頓,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我,“你的每個朋友都給你當過裸模嗎?”
“靠,你這什麼眼神?”我立馬起身反駁道:“當然不是啊,畫畫是要看感覺的,我也不是什麼人都畫。”
“哦。”顧懷憫看上去不是很信,“什麼感覺?”
“你突然這麼問,我也形容不出來。”昏暗中,我盯着顧懷憫模糊的面部輪廓沉思了一會兒,“反正,目前為止,我隻對你有過這種感覺。”
顧懷憫沒有吭聲,突然,砰的一聲,宿舍大門關上了,我們倆都被這聲響吓了一跳。
我被吓到是非常明顯的事,門關上的時候我跟着大叫了一聲。
顧懷憫很快就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湊過來安慰我,他拍了拍我的後背溫聲說道:“是穿堂風,别怕。”
“哦。”我心有餘悸地往門口看了一眼,确定沒有多餘的動靜之後,才終于松了口氣,卸下勁來,把頭擱在顧懷憫肩膀上緩神。
為什麼我會覺得顧懷憫也被吓到了呢,因為我的腦袋接觸到顧懷憫的身體之後,我幾乎是立馬就聽到了他一下快過一下的心跳聲。
咕咚!咕咚!!咕咚!!!
震得我頭皮發麻。
我想起上次坐過山車的時候也是這樣,他明明很害怕,但表面上還是裝得很平靜。
走廊上的聲控燈因為剛剛那一下亮了起來,光線從門框周圍的細小縫隙裡擠進這間小小的宿舍。
透過微弱的反光,我看到顧懷憫起伏的胸膛,但還是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我從床上下來,摸索到門口找到開關,正要按下的瞬間,顧懷憫突然出聲阻止了我,“先别開燈。”
“哦。”我下意識把手放下了,也沒問為什麼。
就這樣站在原地靜靜等顧懷憫開口。
又過了好一會兒,顧懷憫才突然問我,“為什麼會對我有這種感覺?”
為什麼?
這個問題我也沒有仔細想過。
“可能是因為你的臉,你的身體……你身上每一塊骨骼的形狀,肌肉的走勢,皮膚的質感……好像就連每一根頭發絲都完美地踩在我的審美點上……”我一邊在腦海裡回憶每一個我想畫他的瞬間,一邊斷斷續續地做出回答。
這次顧懷憫沉默的時間更久了。
“那如果,你以後遇到别的也跟我一樣踩在你審美點上的人,你也會想畫他嗎?”顧懷憫追問道。
我想象了一下這種可能,笑道:“這應該很難吧,我長這麼大也就隻遇到過一個長你這樣的啊。”
“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沈另蹊。”顧懷憫突然嚴肅起來。
“應該會。”我思考了片刻說。
顧懷憫聽到我的回答,良久才輕輕地’哦’了一聲。
真奇怪,他的語氣明明很平靜,但我卻莫名聽出了幾分失落,不,準确說應該是失望,同時又伴随着一點難過。
我無法再忍受黑暗,啪的一聲,擡手把燈打開了。
顧懷憫在房間亮起的一瞬間轉了個身,背對着我。
等我快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再次轉了個身,我隻好伸長了脖子歪着腦袋去看他的臉。
這一看可把我吓得不輕。
“你哭了?”
顧懷憫耷拉着眼皮,眼尾泛紅,睫毛因為潮濕而變得濃黑。
我強硬地掰過顧懷憫的肩膀,迫使他正對着我,“顧懷憫,你怎麼哭了?”
我不問還好,我一開口,他懸在睫毛上的那顆眼淚瞬時落了下來,順着臉頰一路滑到下巴,我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把手伸過去接住了那顆眼淚。
房間寂靜無聲,顧懷憫的眼淚砸在我手心的一瞬間,我仿佛聽到了吧嗒一聲。
我的心也跟着一陣悶痛。
剛剛不還好好的嗎?
為什麼突然就哭了?
因為我說我以後會畫别人?
不可能吧,顧懷憫甚至都沒同意讓我畫他啊。
我很是傷腦筋,“是我哪句話說錯了,惹你生氣了?”
顧懷憫吸了吸鼻子,他好像覺得有些丢臉,偏過頭不願意看我,“你沒錯。”
我收回接眼淚的那隻手,去桌子上抽了一張衛生紙,猶豫着是遞給他還是直接替他把眼淚擦了,手還沒伸到顧懷憫面前,就被他一掌拍開了,顧懷憫低着頭,甕聲甕氣地說:“别碰我。”
我把他拉到床邊,按着他的肩膀讓他坐下,然後直接在他面前蹲了下去,仰着頭一臉認真地望着他,“我真的不知道,你直接告訴我我哪裡錯了,好嗎?”
“别問了。”顧懷憫掙紮着要起身,“不早了,我要去上晚自習了。 ”
“不許走。”我幹脆跪坐在地上,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沈另蹊,你……”顧懷憫氣得臉都紅了,“你幹什麼,放開我。”
他的腰好細。
我突然有些心猿意馬,想就這樣多抱一會兒。
拉扯中他褲子上的金屬紐扣蹭到了我脖子上的傷口,突如其來的疼痛讓我清醒了一些。
“你下午答應要親自給我換藥的,”我松開一隻手,有些粗魯地去扯脖子上的紗布,“現在換吧。”
顧懷憫的注意力立馬就被我這個動作轉移了,他一臉嫌棄地抓着我的手,“你别動,我來。”
“哦。”我把脖子伸到顧懷憫面前,好讓他解紗布的動作更方便,他抓着我的胳膊往上擡了擡,“你别跪在地上,坐到床上來。”
“多髒啊。”我起身找了把椅子,搬到床邊坐了下來,“好了,來吧。”
顧懷憫的動作小心翼翼的,他不知道傷口有多淺,這會兒估計還挺心疼——我通過他的表情判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