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那女郎,沉檀香氣似觀音,清瘦冷豔如月娥,喬姎很突然地想,自己仿佛永遠無法如她一般。
不對不對,娘親說無論何人,人各有異,為何要同旁人一樣?她搖了搖頭,在心中告誡自己。
再擡起頭時,那雙漂亮的貓兒似的眼睛相隔月桂黃花,與她視線相撞,眸色恹恹,冷冽的光直穿她内心。
她心中突然一緊,腳沒踩穩,從牆上摔下。
“碰”的一聲,驚動了所有人。
德公公拂塵一揮,小德公公帶着侍衛沖了出去,要把打斷及笄禮之人揪住,看看到底是哪個膽大妄為之徒敢在今日闖進慈甯宮。
喬姎被他們雙手後擒,押送至大殿。她心很慌,掙紮高喊:“放開我!我隻是路過而已!”
妙齡女子早已起身,喬姎被壓着跪在雍容華貴,神态威嚴的華發老媪面前,小德公公圓臉一收,呵斥她:
“大膽!太後娘娘面前還不速速從實招來,鬼鬼祟祟地趴在牆頭又是耍什麼把戲,是誰指使你來的!”
這竟然是太後!
喬姎認出那鳳凰含珠簪,心中不妙的預感成了真,完了,這下怕不是要惹了大禍了。
她心念一動,撒了個小謊:
“太後娘娘贖罪,我是……我隻是個小小的灑掃宮女,行經此處時見裡面熱鬧,便心生好奇,想來看看。”
“宮女,你的宮牌呢?”
喬姎漏了怯,她哪裡有甚宮牌,被拘在流雲殿,她見都未曾見過,“我……我忘記帶了。”
“你被分到哪個宮,咱家從未見過你?”
“我是新入宮的,公公您當然沒見過我,我絕無不軌之心,這隻是一場誤會!”
“你不是宮女。”
觀音似的妙齡女郎打斷,語氣平淡卻笃信,“你身上所着乃江南織造新奉的瑞錦,尋常宮女不會上身,江南織造使大人的内眷卞夫人也在此處,娘娘,可請夫人一辨。”
裴太後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允了卞夫人上前一觀。
“回娘娘,郡主所言不錯,确是瑞錦。”卞夫人繞她一周,細眼端詳後,福了身子回道。
“哀家記得,新奉的錦緞一向由皇後按後宮位分行賞,你既不說你是誰,那哀家便找人将皇後手裡的冊子拿過來,挨個宮裡對照。”
“——娘娘,”甯嬷嬷低聲提醒太後,“……”
“各宮嫔妃都未分下,隻先撥了兩匹給老五帶回來的娘子裁了衣裳?”太後猛然轉頭,冷笑點頭道,“好啊,原來你就是喬姎。”
一席話驚起軒然大波。
誰人不知五皇子帶回來一個娘子?
竟然是她。
她竟自己送上門來了。
衆人拿不準太後的臉色,幾個小娘子偷偷探頭瞧她,又被阿母掩在身後,被警告地拍了下腦袋。小娘子扶正歪掉的步搖,想埋怨阿母幾句,卻見阿母也目不轉睛,絲毫分不出神搭理。
德公公也沒想到,但很快嗤聲:
“哼,咱家可不管你是誰,你驚擾貴客,頂撞娘娘。又滿口謊言,不說實話,縱使是五殿下帶回來的,也免不得受罰。”
老太監說話狠厲,誇大其詞,給了她一個下馬威。喬姎被戳穿,支吾不清,眼見着一衆賓客眼神變化,交頭接耳,冷漠譏諷。
她想說她不是這樣的人,别這樣看她,卻不知怎麼開口。
“按宮規,直接處死都是應當的。”顴骨高凸的禮部侍郎夫人接話,揣摩着太後的意思。
小娘子們見長輩出聲,也悄悄講起了小話:
“驚擾娘娘,誰家知禮女子趴在宮内牆頭啊,定有别的目的。”
“隻是今日特殊,娘娘信佛,不宜見血。”康國府老夫人勸說。
老太監開口,似被他抓住了機會:“娘娘仁慈,不如賜四十大闆,扔去辛者庫!”
她掙紮叫喊,那妙齡女子卻細眉緊蹙,似是不滿他專斷,又或真有菩薩心腸,道:
“德公公莫要着急。喬姎……喬娘子,她似乎有話要說。”
清越如泉,得體高傲,與喬姎沒有半分相似。
德公公變臉極快,惡狠狠的臉一下子朝她笑出褶皺,說道:“這種人哪兒值得郡主這般好心腸。”
她似笑非笑,意有所指:“德公公還是聽聽人家怎麼說的吧,五殿下的救命恩人,可不敢給随意處置了。萬一五殿下來找人,德公公從哪兒變出來個完好無損的恩人還給五殿下?”
“到時你便如何向五殿下交代?怕是十個你都不夠賠的。”說罷便執了團扇輕笑,老太監一時羞惱,卻又不好朝她發作,怒目圓睜。
“德祿海——”
德祿海見太後警示淩厲,方換回谄媚嘴臉,隻沖喬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