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輝映在在椒德宮主殿中央一個雕刻精美的銀盆上，水被微風吹出漣漪。李明月在衆人目光中姗姗來遲，落座在太後左側下首。

烏發紅唇，玉肌雪膚，她理了下新換的月華荷葉袖，珠纓玉翠，環佩叮當，熠熠生輝。

“怎麼來得這樣遲，還穿了這身。”太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中透露着對月白色的不喜。

她避重就輕，好似沒看見太後的不滿，回道：

“今夜月亮好，靜安也想讨個巧，除除白日的晦氣。”

穿個白的把晦氣轉移。

“靜安郡主倒是迷信，年紀輕輕，就說什麼晦氣不晦氣啦——”麗貴妃在一旁插嘴，她遍插朱钗，身上宮裝都是金線所繡，乍一看打扮地比皇後還要奢華。

“談不上迷信，隻是像貴妃娘娘所言，年紀輕願望重，惦記好彩頭罷了。”

“佑承送郡主的那套頭面可還喜歡？還是本宮幫着挑選的。”

“娘娘真的是好眼光。”

秦佑承送來的那副首飾，李明月怕會被花裡胡哨的顔色閃瞎雙目。

金钗閃的，戴出去叫不知底細的人以為李明月窮了十幾年，驟然乍富，緊着買套金銀頭面等升值。

李明月覺得如果以後自己走投無路，可能會帶着這套首飾逃亡，第一個賣掉。

很好的用處，她掃了一眼，叫桃石好好收起來。

李明月心中想這，嘴上回那，腦子裡還盤算着：秦佑澤來得及時，喬姎免了那四十大闆，卻多了手抄宮規的懲罰，不知今夜會不會來呢？

李高蓬今日可是入宮了……

“要本宮說啊，小娘子家家的，趁着顔色好，就多穿些鮮亮衣裳，多帶些翡玉珠钗。待到人老珠黃，想打扮都來不及，到那時戴個點翠耳珠子，人家都在背後笑你。”

麗貴妃意有所指，面朝李明月說話，眼睛卻看向皇後，“哎呀，瞧臣妾這張嘴，沒瞧見皇後娘娘您也帶了點翠。臣妾絕沒有說娘娘人老珠黃的意思，娘娘的點翠發簪，成色極好呢。”

她意有所指地笑起來，語氣卻聽不出歉意，“臣妾向娘娘道歉，娘娘不會怪罪臣妾吧。”

皇後早已看清麗貴妃的招數，不在意地笑了笑，端莊的撫了撫發簪。

“麗貴妃入宮這麼多年，心直口快誰人不知，本宮怎麼會怪你呢。今日是靜安生辰，又當着這麼多命婦閨秀的面兒，麗貴妃還是注意些，别丢了陛下的顔面。”

“不過你倒也提醒本宮了，這鳳钗，是當年聖上賞賜給本宮的，今日本宮就賞給靜妃吧，靜妃風華正茂，正襯點翠。”

跟皇後說話的是她麗貴妃，皇後卻要賞給靜妃，話裡話外還在說她不如靜妃。麗貴妃細長的護甲擰了擰帕子，見靜妃接過，眉宇嫉恨。

三人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句句機鋒，李明月看得歎為觀止。

“陛下駕到——”

皇帝在皇後旁落座，打斷了宮妃明争暗鬥，宣布宴席開始。歌女舞姬樂師紛紛而入，輕歌曼舞，靡靡之音，餘音繞梁。

幾首樂曲下來，幾位宮嫔争奇鬥豔，皇帝被輪流敬酒。

皇後建議開始習俗鬥巧，吩咐宮女将銀針，五彩絲線等物件準備好。

七月七是女郎的節日，通常會有對月穿針，投針驗巧，打絡子等習俗，以此展示閨閣娘子心靈手巧，賢惠持家。

皇家幾位皇子都在适婚的年紀，皇後借了乞巧節的由頭将平日見不到面的少男少女們聚在一起，其心若昭。

皇帝也似醉意上臉，掃過躍躍欲試的娘子們，摸了摸胡子，突然朝沉靜寡言的李明月意味不明道：

“靜安生辰的日子真是好，跟乞巧同一日。一轉眼靜安都這麼大了，儀和在天之靈，看到也會很欣慰的。”

“今日乞巧，朕也應應景，靜安可有何心儀的郎君？跟朕說說，朕也成全一樁美事。”

皇帝笑眯眯地跟她講這話，可言意危機重重。

這場面與當年儀和公主請求先皇嫁給李高蓬的場面如何相似——李明月心髒緊抽。

太後先不悅開口，蒼老細紋如同上了年紀的樹皮，水分流失，藤纏枝硬。

“哀家還想靜安在身邊再留幾年，靜安的郎君，哀家必得仔細挑選，皇帝今日就不必費心了。皇帝不若看看在場的大家閨秀，老四隻有側妃，老五連個側妃都沒有。”

“多謝陛下關心，靜安都聽娘娘的。”貴女這時倒乖巧淑雅，聽之任之。

“老五呢？老五怎麼沒來。他最近也太不像話了，皇帝可聽說了今晨的事？你就這麼放任他胡作非為？皇家的臉面都要讓他丢盡了。”

太後面色色沉沉，自放權後，已很少這麼直白地與皇帝意見相左。

皇帝眯起浮腫的單皮眼，腰肚因耽于享樂愈發擴挺：“母後息怒，老五做得不對，朕自當找個時間訓斥。”

正說着，秦佑澤和喬姎的身影出現，跪下行禮，朝聖上請罪來遲。

喬姎換了一身綠衣，好好收拾了一番，清秀的面容露出來，跟在秦佑澤身後，郎情妾意你情我願，李明月注意到原本恬靜柔和的靜妃面上瞬時顔色全無，偏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