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吐出一口氣，秦國曆代先王……

曆來人們都相信祖宗有靈，所以要年年祭拜。

可思來想去，有時候又忍不住懷疑。

若祖宗真的有靈，夏桀殷纣周幽王敗亂祖宗基業時，夏禹夏啟商湯周文王周武王在哪裡？

可……嬴政看向扶蘇，年幼的孩童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無比純真，這樣小的孩子，怎麼會撒謊呢？怎麼會撒這樣複雜的謊呢？

嬴政又看向傍晚時寺人呈上來的絹帛，其上寫了兩個東西的制作方法和作用，其一是造紙術，據稱造出來的紙比絹帛還要輕巧，能夠寫字，更好的是制作用料極其簡單便宜，其二是印刷術，與前頭的造紙術相輔相成。

嬴政還沒有命人去做，不知道這兩種東西是否屬實。

剛拿到絹帛時，他琢磨了兩刻鐘，又叫人去問了扶蘇跟前的人，得知他近來并沒有見過外人，也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左看右看，左想右想，嬴政都覺得這絹帛之上的東西不像小孩子的突發奇想異想天開，于是他命人去将扶蘇叫了過來，決定要親自問問長子，這些東西他是怎麼想出來的。

然而，讓嬴政沒想到的是，他會在扶蘇嘴裡聽到如此令人震驚的話。

“阿父？”扶蘇歪了歪頭，又一次問道，“你知道這上頭是什麼東西嗎？”

嬴政放在案上的手輕輕點了點，他抿唇笑了笑，道：“扶蘇，你再回答阿父一個問題，阿父就命人将這上頭的東西給你做出來，如何？”

扶蘇想了想，搖頭道：“大父說這個是好東西，阿父得做出來的，我不要，阿父要。”

嬴政聽着扶蘇的話，順着問道：“是大父要你将這些東西畫出來交給阿父的，對嗎？”

扶蘇聞言忙點頭：“是，是大父要給阿父的，還有大秦曆代先王。”

嬴政又問：“大父是從何得來的，為何一定要扶蘇交給阿父？”

扶蘇眨了眨眼，搖頭道：“我不知道。”

嬴政蹙眉，片刻後他又道：“你沒有問大父，扶蘇，對嗎？”

扶蘇面上露出一點笑意，忙又點頭道：“對，阿父，等我再見到大父，我要問他，是嗎？”

“是……你要問。”嬴政垂眸瞧了眼絹帛，擡手生疏地撫了撫扶蘇的小臉，慢慢道，“你可以告訴大父，是阿父要你問的。”

扶蘇點一點頭。

從這絹帛上東西的作用來看，扶蘇口中的“大父”并非是惡意的。

難道真的是父親和大秦曆代先王嗎？

嬴政又問道：“扶蘇，大父……是什麼模樣？”

扶蘇回憶着曾用地府的回光鏡看到過的祖父樣貌，不甚清楚地描述了一遍。

嬴政回憶着，的确與他記憶中的父親模樣很像。

他忽然有些許罕見的怅然，他與父親相處的時日不長，得父親教導甚少，這些年身為秦王，他都自己摸索着過來了，這會子父親卻又想要通過孫兒來教導他這個兒子了嗎？

不過嬴政從不會讓這些無用的情緒圍繞自己，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恢複了向來的平靜。

“扶蘇。”嬴政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坐下，“今夜在阿父這裡安寝，可好？”

幸好扶蘇自進來見到父親後，便一直全身心警惕着，這才沒有在聽到這句話時渾身僵硬手足無措以至于漏了餡。

“好。”扶蘇乖巧答道。

面對尚且不明來意的所謂“大父”和秦國曆代先王，扶蘇知道父親是一定會心存懷疑的，而如果他去查，是查不到扶蘇身邊有可疑之人的，所以他隻能通過扶蘇去問。

但因為不明來意，父親要他去問時，心中是有擔心的，所以父親留自己在他身邊睡下，是為了保護自己。

扶蘇悄悄往父親懷裡靠了靠，滿心雀躍，我爹就是愛我！

嬴政正陷入沉思，沒有察覺到長子的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