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不記得自己曾經和父親抵足而眠過，但這一夜除去剛開始有些不知所措，後來倒是一夜安眠。

次日扶蘇醒過來時，嬴政已經在外間看竹簡了。

宮人們動作極輕的伺候扶蘇梳洗完換了衣裳，扶蘇便往外間去見父親，但他一看父親在低頭寫字，便沒有出聲。

“傻站着什麼，去用旦食。”嬴政并未擡頭，隻是開口吩咐道。

扶蘇依言去了，講良心話，這時候的飯食實在不夠好吃，尤其是對于吃過現代食物的人來說。

即便再懷念故國故人，扶蘇也從沒懷念過故土的飯食。

但人是鐵飯是鋼，扶蘇還有許多事要做，無論如何飯還是要吃的。

吃飯時，扶蘇看了眼時辰，他昨天睡得太好，今日起晚了，已經錯過旦食的時辰了。

不過大王吩咐，總有例外，扶蘇一想便覺得美滋滋的。

等扶蘇美滋滋吃完飯，出去尋父親時，他正和李斯說話，扶蘇依稀聽得了韓非兩個字。

扶蘇垂下眼眸，若無其事地往前走了幾步。

見他出來，李斯一愣，嘴邊的話便停住了。

這時候的扶蘇不應該認識李斯，是以他隻是道一聲：“先生好。”

李斯回神起身回禮：“大公子好。”

李斯也并未見過扶蘇，不過四五歲大的小孩兒，出現在嬴政宮裡，傻子都能猜出來他是誰了。

嬴政見到扶蘇便向李斯擺擺手，道：“卿且先回去，你的話寡人已經知道了。”

李斯隻好道：“是。”然後便行禮退出去了。

扶蘇等看不到李斯的身影才哒哒哒跑到父親身邊去，嬴政笑道：“才倒像個大人模樣，這又成小孩兒了。”

這話倒像說扶蘇在撒嬌了，他頗覺尴尬，忙道：“阿父，我沒有夢到大父和先王們。”

說起正事來，嬴政便斂了面上的玩笑之色，他蹙眉道：“沒有……”

昨夜後來嬴政又問過扶蘇，知道了他是前天夜裡夢到所謂大父和秦國曆代先王的。

如果前夜的夢是真的，那麼昨夜為何扶蘇沒有再次夢到？難道他們不會夜夜去到扶蘇的夢中？

嬴政還往更深層想過，秦國曆代先王若是要教導後輩，為何會挑中一個奶娃娃，而不是身為秦王的他呢？總不能他還比不上一個小孩兒？

正在此時，扶蘇問道：“阿父，是不是先王們累了，在歇息？”

“嗯……”嬴政一心二用地敷衍道，“或許。”

不選他，扶蘇在他跟前時不肯出現……

難道問題在我身上？嬴政不禁再一次皺起了眉頭。

忽然，柔軟的小手在他眉間揉了揉，嬴政隻用兩根手指就捏住了扶蘇的手腕，他闆着臉問道：“扶蘇，做什麼？”

嬴政闆起臉來，向來是人人都會懼怕的。

扶蘇除外，從上輩子他就不怕父親，觸怒父親被趕到上郡去監軍，他還要上書跟父親直谏呢！

扶蘇道：“阿父不要皺眉，大父說了他們還會再來找我的，他們還有事情要吩咐我呢！”

嬴政支着下巴看他天真無邪的長子，真是小孩子話，如今還不知道究竟是真的神異還是有人在裝神弄鬼呢，這孩子說起話來倒信誓旦旦了。

不過，嬴政自覺已經想通了其中的關竅，不管是神異還是有人裝神弄鬼，自己都是他們不敢出現的原因。

隻有扶蘇不在自己身邊，他們才敢現身。

這樣想着，嬴政便道：“好，寡人也這樣想，先王們必不會忘了與你的約定。扶蘇，今夜你回去睡覺，你大父或許就會來尋你了。”

若是神異，天佑秦國，扶蘇必不會有危險；若是有人敢裝神弄鬼，他秦國的将士也不是吃素的，照樣可以護扶蘇無虞。

吩咐完扶蘇，嬴政就讓人将他送回了自己宮裡，之後他再一次将扶蘇呈上來的絹帛拿出來。

沉思片刻，嬴政吩咐左右去叫蒙毅。

是神是鬼，是真是假，試試便知。

……

扶蘇回來就見到了一個急得團團轉的李映，他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大公子，你不知道，你爹派過來盤問的人有多可怕，你還一晚上沒回來，我以為你爹發現你是個鬼，把你給關起來了！”

熟悉的心梗又來了，扶蘇沒好氣道：“我不是跟你通過氣了，而且我現在是人，你才是鬼！”

為了怕李映露餡，早在被父親叫過去之前，扶蘇就教了他一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說辭，并且讓他演練了很多遍。

李映攤手：“我現在也是人，是鬼的時候咱倆都是鬼。”

扶蘇揉揉太陽穴，道：“算了，說點正經的，我把造紙術和印刷術給我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