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扶蘇心中更是五味雜陳,上一次聽阿父教導已經是上輩子少年時的事了。
随着大秦的疆域越來越大,父親要處理的政務越來越多,并且他還要巡遊天下震懾六國餘孽,扶蘇連見到他的時間都越來越少,更何況是聽父親的教導呢?
上一世他與父親連番的沖突和矛盾,或許也與此有關。
溝通太少,父子之間已經不了解對方了,這才有了那些誤會。
扶蘇點頭道:“阿父,我明白了。”
嬴政的臉色仍舊是嚴肅的,他問道:“你明白了什麼?”
扶蘇認真道:“待有一日,東方六國盡皆歸秦,便沒有什麼齊人楚人,天下之人皆是秦人,既是秦人,自然人人可用。阿父是一統天下的聖主,心胸寬大,正如海納百川,凡是可用之人,無論其出身為何,阿父自然都能容得下。”
嬴政沒想到會從長子嘴裡聽到這樣一番話,他品了品,嚴肅的臉上沒忍住露出了笑容。
“也就你還是個娃娃,但凡你再長大些,旁人聽了你這話,都要說你是谄媚君王的佞臣了。”
扶蘇卻不笑,他仍舊認真道:“阿父,我是真心真意的實話,你就是前無古人的君王。”
“等我秦國的銳士打下六國疆土時,你再說這話也不遲。”嬴政搖頭笑笑,又斂起笑來,“扶蘇,不論先王們說了什麼,征服六國靠的是武力,不是咱們坐在這裡動動嘴皮子,六國就能歸于秦國了。”
“我明白。”扶蘇道,“阿父,先王們說這幾日會告訴我糧食增産之事,征服六國要打仗,而打仗就一定需要糧食,是嗎?”
嬴政聽到糧食增産幾個字,不由眼前一亮,打仗最要緊的兩樣就是兵士和糧草,秦軍本就威武,若能有糧食增産之法,将是如虎添翼。
嬴政叮囑道:“扶蘇,糧食是要緊事,你要慢慢聽,慢慢記下來,知道嗎?”
扶蘇鄭重地點頭:“阿父放心,我一定一個字都不落下。”
……
新造出來的紙,秦王賞給了衆臣子們,作為扶蘇的老師,韓非也得到了一沓。
秦王的侍從說明了紙的用處,彬彬有禮地告辭後,韓非立即命人研墨。
從沒有在紙上寫過字的韓非落筆時帶了些生疏,剛寫出來的兩個字便有些别扭。
但韓非顧不上這許多,他将紙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最終頹然伏案長歎。
人們常用學富五車形容一個人的學識淵博,那時候的五車是五車竹簡,若是換成紙,怕是一車都不必了。
秦國武勝于文,可再有了這薄薄的一張紙後,秦國的文還會弱嗎?會有文士會被這張紙吸引到秦國來嗎?
韓非不知道。
眼下韓非更好奇的是,紙是如何做出來的?又是誰做出來的?
一樣東西不可能憑空出現,它總有一個來處。
在鹹陽,韓非能問的人很少,所以盡管他知道李斯對他的敵意,還是毅然上了李家的門。
李斯并不意外大王會将紙賜給韓非,也不意外韓非會找上門來探尋紙的來處,不過遺憾的是,李斯并不能告訴韓非他想要的答案。
就在昨日,他們這些臣子們和大王商讨政務完畢,正要退下去忙自己的事,大王忽然輕描淡寫地說要給他們賞賜。
衆臣一時之間頗為摸不着頭腦,雖然近來秦軍的确又打了勝仗,但不過是尋常小勝,不用賞賜全部的臣子來慶賀吧?
不過衆臣很快就不再嘀咕了,因為大王的賞賜讓他們震驚不已,顧不上再想别的了。
雪白的紙,比竹簡纖薄百倍,卻能寫字而不暈染。
還有,雪白的紙上黑色的字迹工整端正,被幾十個寺人們捧在手裡,簡直不像是人寫出來的。
離開王宮前,衆臣都得了大王賞賜的一摞紙和一份印刷而成的秦法。
刻一個模闆,就能印幾十上百本的書,李斯現在想起來還暈乎乎的。
天佑秦國啊。
自然,韓非的疑惑,李斯也有,得到嬴政賞賜的衆臣們都有。
韓非不知道的是,今天衆臣們早就面見過嬴政,并且商議過紙和雕版的各項事宜了。
李斯微微一笑,大王隻給了韓非紙,并未透露雕版之事,顯然還是不信任這個來自韓國的公子。
他就不一樣了,他已經見過了雕版印書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