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小課堂持續了一個時辰，二人一個講一個聽，當學生的很及時給了老師反饋，讓嬴政頗有成就感。

寺人來回李廷尉求見時，嬴政和扶蘇都覺得意猶未盡。

扶蘇不大高興，但還是道：“阿父忙，我先回去了。”

嬴政道：“人不大，倒挺記仇。剛教了你，這就忘了？”

扶蘇理直氣壯：“當着阿父，我自然不隐瞞了。”一頓，他又補充道，“對着李由，我也沒有連坐。”

“好，你做的不錯，寡人有賞。”嬴政失笑。

對于能讓李斯多等一會兒，扶蘇并無絲毫愧疚之心，他順着父親的話期待地問道：“阿父要賞我什麼？”

嬴政笑道：“方才寡人的确有些生氣。”

“啊？”扶蘇愣住了。

嬴政笑道：“你的賞領完了，下去罷。”

扶蘇急忙一把拉住父親的袖子，問道：“阿父，你為何生氣？”

嬴政笑道：“這就是下次的賞了，等下次再說。”

話隻說一半，讓扶蘇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他當然不肯就此罷休，果斷賣慘道：“求阿父告訴我，我今日若是不知道，夜裡要睡不着的，睡不着也就長不高了，阿父偉岸，若我将來的個子都沒有李廷尉高，阿父多丢臉。”

嬴政究竟沒忍住笑聲，他笑斥道：“不許随意玩笑，李斯有大才，這樣的人不能輕慢。”

扶蘇連連點頭，道：“我知道，阿父，我見了李廷尉，一定彬彬有禮。”

嬴政點點他的額頭，笑道：“既如此，那你退下罷，寡人要見李斯了。”

扶蘇巴着父親的手臂，求道：“阿父，隻要一句話，不然我真的會吃不下睡不着的。”

嬴政頗覺無奈：“堂堂男子漢，怎麼這麼無賴？嗯？”

扶蘇眨巴眨巴眼睛，厚着臉皮道：“在阿父跟前，我不是男子漢，我是孩子呀！”

嬴政徹底沒法子應對這個撒嬌的小孩兒了，他笑着捏捏扶蘇的臉頰，道：“蒙華回家說，你同他們說，是你求我允準他們住到宮裡來的。”

扶蘇點點頭，道：“我是這麼說過，是蒙卿告訴阿父的？蒙華今天還拉着蒙卿說了好久的話，他就是個藏不住事的性子。”

“你倒是知道他。”嬴政随口道，“行了，你既知道了，回去吧，寡人當真要忙了。”

扶蘇一時大意說錯了話，暴露了他對蒙華的了解，頗有些心虛，聽父親如此說，登時不敢再糾纏，乖巧地起身道：“阿父，我告退了。”

“嗯。”嬴政調整了坐姿，并道，“暮食過來。”

“是！”扶蘇歡快地答應了。

好心情的扶蘇出去遇上李斯也送上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李廷尉好。”

李斯回禮：“大公子好。”

看起來大王心情應該也不錯，李斯心道。

從門口進去路程并不遠，但李斯卻想了很多。

李由幾乎已經算是和大公子綁定了，隻要大公子不出意外，李家下一代的前程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大公子現在看起來更喜歡韓非，但韓非畢竟是韓國的公子，大王不會放心用他，大公子如今尚且年少，讓他做老師還行，但将來委以國事，必然也是不會放心的。

大公子身邊除李由外，還有三個人，芈青的父親昌平君是楚國宗室，秦楚間将來必有一場生死存亡的大戰，昌平君的立場就會變得尤為重要，芈青也會随着他的父親起伏，暫且慢慢看就是；王家和蒙家幾代武将，不出意外的話，王離和蒙華将來也是要上戰場的，況且他們年紀尚小，與李由不會形成競争。

唯一一個有隐患的就是蒙毅了，他和另外兩個博士不同，是大王真正的心腹，大公子會全然信任他。

不過，李斯并不擔心，大公子年幼，大王年富力強，這時候并不适宜直接與大公子接觸太多，有李由在大公子身邊就夠了。

李斯這樣一通深謀遠慮，無論是與李斯擦肩而過的扶蘇還是殿中的嬴政都無從知曉。

這對父子不同的是，嬴政對李斯是全然信任的——即使前頭有扶蘇那個意味不明的夢，這份信任也并沒有打折扣，但扶蘇對李斯卻是帶着懷疑的——因為他知道，等父親不在了，李斯就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背叛父親。

……

扶蘇回到宮中時，李由、芈青和王離正在上武課，蒙華一個人在接受韓非的“摧殘”。

扶蘇才走到門口，就聽到韓非一句：“再答不上來，就要受責罰。”

這一句話吓得扶蘇當即加快了腳步，韓先生！不要體罰孩子！

見扶蘇回來，韓非和蒙華都站起來行禮：“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