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對于母親有過溫暖美好的記憶,但後來趙姬為了情夫和私生子,謀逆造反,想要嬴政的命,那些溫暖與美好便被厭惡與憎恨蓋過去了。
今日聽扶蘇提起别人的母子情深,他隻是淡淡嗯了一聲,随即他想到扶蘇自幼喪母,隻怕連母親的相貌都不記得,便有些擔憂長子會不會難過。
嬴政看過去,隻見扶蘇的眼中清亮明媚,并無一絲陰霾,他揉揉扶蘇的頭,笑道:“那法子讓他們學了去就學了去吧,寡人已經答複過李斯了。”
也許扶蘇并沒有意識到這件事,這樣也很好。
扶蘇倒沒想到李斯還問到了父親跟前,算算時間,李夫人是吃了午飯出宮的,就這一下午,李夫人将此事告訴了李斯,李斯又抽空面君請示了父親,真是行動迅速啊。
就算扶蘇對李斯有偏見,也不得不承認,父親多年重用李斯是有理由的,他的确太好用了。
扶蘇順口道:“沒想到李廷尉還是個謹慎之人。”
嬴政才揉了兒子的頭,又來敲他的頭:“說什麼話,李斯素來謹慎。”
——行吧。
扶蘇雖然不認同李斯謹慎,但他爹都說了,他肯定不能反駁。
扶蘇扁扁嘴巴,轉移話題:“阿父,蒙卿的馬鞍和馬镫做得如何了?”
嬴政卻不放過他:“還是不喜歡李斯?我瞧你跟他兒子相處挺好的,難道這還不足以讓你對李斯改觀?”
以嬴政多日的觀察,他看不出什麼不好的征兆,嬴政便覺得或許扶蘇的确隻是做了一個普通的噩夢罷了。
雖然先王們能入扶蘇的夢,但扶蘇他也能做其他普通的夢啊。
“李斯是李斯,李由是李由,他們是兩個人,自然不同了。”扶蘇自有道理。
嬴政也有他的道理:“他們是父子,就如同你我,難道你不像阿父嗎?”
扶蘇斬釘截鐵道:“我像阿父,但李由不像他阿父。”
嬴政:“……”
嬴政鮮少有啞口無言的時候,但這一次他真的有點被他無理取鬧的長子打敗了。
扶蘇很識相地為父親遞了台階:“阿父,李廷尉……我又不和他有交集,和我有交集的是李由,我當然不需要喜歡李廷尉了,你說是不是?”
嬴政覺得不是,李斯是自己的得用之人,扶蘇是自己的長子,将來入朝他們兩個人必定要有交集,扶蘇單方面的讨厭李斯,當然不好了!
“你與李斯現在的确并無交集,但将來……”話到此處,嬴政頓了頓,他想,或許扶蘇就是因為從未與李斯有過交集,才不喜歡他的,那個夢影響了扶蘇的判斷。
扶蘇畢竟是個孩子,事情又與他向來依賴崇拜的父親有關,被一場噩夢影響他的判斷,是情有可原的。
自覺想通了的嬴政認為解決辦法很簡單,以後讓扶蘇和李斯多打打交道不就好了麼!
扶蘇顯然不知道父親有這麼危險的想法,他隻知道他爹終于不再同他說李斯了。
嬴政正面回答了長子馬鞍和馬镫的進度問題,工匠們正在加班加點的制作,一個月内,就能讓秦國所有的騎兵都佩戴上。
說這話時,嬴政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焰,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所向披靡的秦軍為他征服了天下。
……
高橋馬鞍和馬镫引起的轟動比之新農具有過之而無不及,朝臣們都在大王的馬場中見到了他的馬,王翦等幾個将軍被允許上馬一試,下來後個個雙眼放光渾身煞氣,看着就像當即想領兵去打仗似的。
在這個戰亂的時代,秦國有了勝于别國的利器,是一件十分鼓舞士氣的事。
于是,大王是神仙下凡的事順勢悄無聲息的傳開,畢竟大王如果不是神仙,真的沒法解釋這些東西大王是怎麼想到的。
有對此深信不疑的,就有提出疑慮的,大王都快而立之年了,他如果真是神仙下凡,前二十多年怎麼沒有這麼多奇思妙想?或許是大王得了什麼神秘高人的幫助,那人才是神仙。
說這話的當即被罵了回去,秦國還有比大王更尊貴的人嗎?除了大王,還有誰能是神仙?隻有大王才能是神仙!
如果真有别的神仙,他為何要藏身于幕後,而不是自己靠着神異稱君于天下?
所以,大王一定是神仙!
當然,也有人贊同大王不是神仙,那些奇思妙想都是神仙的,但他們認為是大王的英名征服了神仙,所以連神仙都聽命于他。
不過,很快朝臣們就顧不上争論大王是不是神仙的事了,因為新建成的煉鐵爐開始工作了。
鐵在冷兵器時代是一件大事,朝臣們都眼巴巴瞧着,想知道這煉鐵爐究竟有多好。
嬴政帶着重臣們往冶鐵處去看了看,檢視了新煉制出來的鐵,質量遠勝于現在的鐵,産量更是高了十幾倍。
嬴政大喜過望,當即就地與重臣們商議再建冶鐵處的詳細事宜,等一切定好回宮時,已經是日落西山了。
從這一天開始,對于大王是神仙下凡還是連神仙都為他折服依然沒有定論,但是再沒有敢質疑的聲音響起了。
我們秦國的大王,得天庇佑!成為了所有知情秦臣們的共識。
秦國一統天下,不再是一個激勵人心的口号,朝臣們忽然覺得它有望成為現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