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雍城的行程定下後,扶蘇對這次過年便不必再有别的計劃了。
學宮中的公主公子們經過學習,已經知道了祭祀所代表的重要意義,但因為嬴政一直不遺餘力地告訴所有人,扶蘇是他所有孩子中最特别的那個,别說是尚且天真的孩子,就是孩子們的母親,對此也生不出絲毫僭越的心。
隻是他們的原因不同,前者是喜愛扶蘇,後者是畏懼嬴政。
對于父親隻帶大兄一個人去雍城祭祀這件事,孩子們隻有不舍,畢竟這意味着過年他們就無法見到父親和大兄了。
小孩子不大記事,但去年過年時難得與父親團聚的情景,卻深深刻在了他們的腦海中。
為了安慰垂頭喪氣的孩子們,扶蘇就命人做了些玩具分給他們,諸如陀螺、毽子、九連環、布娃娃——現在還沒有棉花,宮中不可能用麻葛,這些布娃娃便十分奢侈的用了絲綢。
哄好了孩子們,扶蘇又去請父親看水泥。
嬴政正與幾個重臣議事,聽寺人說扶蘇正等候在偏殿,便讓人直接請他過來。
扶蘇隻好跟着參與了這場會議,好在結束時,他爹沒忘問他是不是有事。
扶蘇離父親很近,聞言小聲答道:“阿父,水泥做好了,請您去瞧瞧。”
嬴政早知道水泥之事,因不甚要緊,他便招呼下頭幾個人,道:“一起去。”
左右丞相、将軍、廷尉等人眼前紛紛一亮,雖然還不知道大王讓他們去幹什麼,但看看這熟悉的前奏,大公子還同大王說悄悄話,定然是又有什麼新東西了!
大王終于不瞞着他們了,他們終于能搶先一睹真容了,大王果然沒把他們當外人!
扶蘇并不介意多些人去看,但……誰能告訴他,他們為什麼忽然熱淚盈眶了?
重臣們跟着大王和大公子左拐右拐,走到了一條少有人經過的小巷中,就在他們滿腹疑惑,忍不住要出口問時,一條灰色的路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走到水泥路前,扶蘇停下腳步,道:“請阿父先行。”
嬴政卻拉住了扶蘇的手,父子二人一同踏上了已經幹透的水泥路面。
後頭的朝臣們紛紛跟過來,他們沒敢先動腳,而是瞪大了眼睛,瞧着這條與衆不同的路,他們又看向正在上頭自如行走的大王和大公子。
“大公……大王,這是何物?”王绾問道。
嬴政卻看向扶蘇:“大公子?”
扶蘇便答道:“王相,這是水泥。”
王绾點頭:“多謝大公子。”
扶蘇笑了笑,問道:“王相不好奇,水泥是如何做成的嗎?”
這是不介意他們問的意思唠,人精們立即領會了大公子的意思,右相已經說過話了,左相也不能落于人後。
于是,隗狀問道:“敢問大公子,水泥是怎麼做成的?此路是如何修建的?”
可不等大公子回答,大王銳利的眼神就看了過來,衆人連忙垂首。
扶蘇個子矮,看不到他爹的表情,但他能看到重臣們的表現,見狀,他擡頭看向父親:“阿父?”
修路的事,父子二人在讨論水泥時,就已經私下商議過了,水泥的配方本來就藏不住,也沒必要藏,難道他爹今天又變卦啦?
嬴政當然沒變卦,他隻是淡淡道:“既然有求于大公子,你們就讓他這麼站着說給你們聽麼?”
重臣們:“……”
對于大王是個溺愛兒子的父親這件事,他們不僅接受,而且已經快麻木了。
待衆人回去重新歸坐,扶蘇将水泥的原料和制作都一一告訴了他們,重臣們奮筆疾書,都想着得将家裡的路也這麼修一修,這樣到了下雨天,就不會一踩一腳泥了。
身為朝廷重臣,他們當然不能隻考慮自己家的路,還得考慮到國家大事。
聽衆人提起修路的建議,嬴政道:“寡人正有此意。”
眼看着沒有自己的事了,扶蘇就要起身告退,但他才一動就被父親按住了。
“你的主意,不許偷懶。”嬴政道。
扶蘇一闆一眼地行禮:“遵命,大王。”
眼看着冬天來了,而水泥路得等到明年天暖和了才能開始修,所以現在他們隻是先定下計劃而已,等一切拟好章程,已經到了晚飯時分,嬴政便将朝臣們留下吃飯。
飯罷,朝臣們一一告退,嬴政領着扶蘇回後頭寝宮去。
才吃過飯,一向喜歡大步走的嬴政也放慢了腳步,父子二人慢悠悠散着步。
嬴政道:“寡人聽說,你做了些小玩意兒哄下頭那些小的,都多大的孩子了,倒是嬌氣,大秦男兒,怎能如此?”
扶蘇失笑:“阿父,應該是才多大的孩子呀,況且他們也不嬌氣,阿父不是每月都檢查麼,難道他們讓您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