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時昏迷十幾天，終于醒了。

沈九帶着他回到距離秘境最近的大隐山，住在原來的洞棧，沒敢繼續挪動，啟用花葉霜雪仔細照顧他，在洞棧用聚靈丹化靈池水為他療傷，但柳南時的生命指征很低，隻軀體外部看着接近痊愈，但其實内部筋脈錯亂，傷痕累累。

他的咽喉被紮穿了，命懸一線。坦白說，能活到現在真的是個奇迹。

猴說，他應該是受過非常殘酷的折磨，很有可能要死了。如果他死了，你說有沒有新的靈魂從他的軀體裡面活過來？

“……” 沈九各種咯噔。

幸好，沈九的運氣不錯。因為之前破解長生門的護山大陣，風雨雷電在長生門典籍館找到了關于長生印和長生藥的所有數據，之後傳回沈九新建的實驗基地重新進行整合分析，接着便是緊鑼密鼓的測試。隻是幾千年來，長生門的這兩樣絕技因為傳承不力早已變成絕唱。

沈九不知道靠靈氣修行的人為什麼沒有參悟長生印和長生藥，但她想試試。搜盡天下所有，給柳南時也喂過修行江湖頗負盛名的靈丹妙藥，都沒能讓他蘇醒。分析到最後，長生印她是夠不着的，也唯有這傳聞中的長生藥是最後的希望。

貓狗夜以繼日的試驗，藥物合成，測試，沈九在此期間便以聚靈丹吊着柳南時的一口氣，等待貓狗給出結果。

實際上，長生藥的練就需要雪域雪境之蓮做藥引。隻可惜這等罕見靈植早已滅絕。沈九發動一切翻遍整個江河湖海，難尋雪蓮蹤迹。無奈之下，隻能照着古籍對雪境之蓮的描述尋找相匹配的同等藥物成分，鑒于時間緊迫，最終在新家園暮煙山地下實驗基地研制出仿制品。

沈九管這個高仿丹藥，叫做暮煙長生蓮。也不管叫什麼了，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服過長生藥大概三天，柳南時悠悠轉醒。沈九這三天哪裡也沒去，就在洞棧守着柳南時，所以柳南時睜眼第一個看到的，就是滿臉關切的沈九。

她問，“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柳南時表情茫然，轉而冷漠，淡淡的問，“......你……是......誰？”

他的聲音低啞，粗粝，說話很費力，甚至因為這個，再度咳血，之後便說不出話來了。

……廢了，啞了。

沈九：“.......”

沈九很難過，想哭，拼命忍着，她不想自己在剛撿回條命的柳南時面前那麼脆弱。猴過來安慰她，“他會好起來的，也不必開口說話，養護才是上策。”

猴指指自己，又指着柳南時，跟沈九表示：有我呢。

柳南時滿臉疑惑的望着沈九。沈九吸吸鼻子，調整情緒，跟柳南時說，“你不用說話，有什麼要講的，跟我的猴比劃，不管你比劃成什麼，它都能看得懂。”

柳南時頓了片刻，跟猴打手勢，指指自己：我為什麼在這裡？

猴翻譯給沈九聽。

沈九整不會了，問一旁的猴，“這玩意兒是帶什麼失憶功能嗎？”

猴給她傳達消息：“你忘了，他靈識受損，所以才能把他從秘境裡帶出來。”

沈九：“........”

她也不知道怎麼了，記性變得很差。暮煙長生蓮救了柳南時的命，卻恢複不了他的記憶。于是沈九便和猴商量，“把之前貓狗搞出來的恢複記憶的丹藥都拿過來，試試吧。”

猴搖頭：他最近藥吃的太多了，先緩緩吧。這是根上的問題，修行的人靈識受損，主要得靠自己想辦法愈合突破，藥物都是輔助，沒有決定性的作用。

沈九隻得作罷，柳南時還很虛弱，她思索片刻，同他微笑着解釋，“我是你的……朋友。叫沈紫甯。”

柳南時又比劃：那我又是誰？

沈九便說，“你叫柳南時。是問柳山莊的三公子，也是天行道河州分道的玄衣衛長。”

柳南時繼續比劃，“我為什麼在這兒？這是哪裡？”

幸好柳南時聞竅尚全可，所以沈九解釋他完全能明白，“這是大隐山我定的洞棧，玄武大會之後，我們分道揚镳，再度相遇，你受重傷，我撿到你的時候你昏迷不醒，所以就将你留在這裡療傷。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但感覺好像.....失去了記憶。”

柳南時捂着腦袋，似乎有點痛苦。沈九攔着他，“在身體還沒有徹底恢複之前，不要去想，别擔心，你既然活下來，往後都會好起來的。”

柳南時的眉頭漸漸舒展，他沒什麼表情，情緒在此刻趨于冷靜，比劃道，“你是醫修？”

“算半個吧。我學得挺雜，”沈九強顔歡笑，“主要修相術。”

她笑着，眼裡泛起淚花。柳南時下意識的伸手去擦，快要靠近沈九的臉頰時，突然停住，比劃道，“你怎麼哭了？”

沈九看得懂，便說，“看到你撿回一條命，喜極而泣，讓你見笑。”

沈九轉過身去把眼淚擦了，她最近真的有點脆弱，且十分感性，在經曆了這樣大的變故之後，時常不知所措。

她需要調整自己，才能更好的适應現在的情形。

“你救了我。”柳南時比劃，“謝謝你，來日你若有困難，某定萬死不辭。”

沈九隻覺得内疚，柳南時有今天，間接和她脫不了關系。但她不知道該怎樣說出口。

還有那些玄衣衛以及其他玄門修士，她跟姬水鏡經過長達一上午的交涉，姬水鏡終于同意放人。而這些奄奄一息的玄衣衛，甚至還有幾個大宗師，本是姬水鏡拿來做實驗的。如果他們死了，她就會将她們操作成她想要的成品。以修士的形态存在這個世上，但已經不是真正的有靈氣的生物體。她的研發，已經到了很高階的地步。

饒是如此，姬水鏡也非常看好她，“紫甯，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從來都是。你隻是不敢邁出拿人修做實驗的第一步，你在這裡的道德感困住了你，否則你會擁有比我更大的成就，而我們母星的族人，也會更早更安全的抵達這裡。”

沈九不言，她沒有老師說的那樣厲害，如果有，她也不想那麼厲害。那可是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