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的嘶喊聲在深夜顯得格外突兀,原本還困倦的守衛士兵皆拿起兵器。
衆人的神經在此刻緊緊繃着。
沈嫽下意識望了一眼衛谏,随即收回視線,衛谏還是一副光明坦蕩,任君打量的模樣。
元瑛公主掀開氈帳走出,不動聲色地掃視一番。
沈嫽看到公主出來,快步走到她身邊攙扶着。
此刻沈嫽身上隻披了一件披帛,又因為受傷,整個人看起來單薄極了,像脂玉殘片。
元瑛公主看到她這副慘樣,皺起眉,還未張口便被沈嫽輕拍手給止住了。
她隻得在心内無聲地歎了口氣,搭上沈嫽的手,冰涼的觸感傳來,公主不由得加大了握住力度。
青荇适時地拿出件羅絲綿袍替沈嫽披上。
在這樣的時刻,所有人的心都被狠狠地吊着,生怕賊軍反撲。白日經曆了一場惡戰,若再有突襲,恐無力應對。
斥候翻下馬,未待身形穩住便握拳下跪,在雪地裡拖出一道不深不淺的痕迹∶
“報,西側十裡外有一支軍隊正朝着我們的方向趕來,看裝束不似漢軍,恐那夥賊人想要再次來犯。”
元瑛公主沉思未言語,腰上一對玉墜子“叮叮”地響着。
“公主,臣認為可由一隊人馬護送公主擇别路去前方傳舍,大隊人馬留在此地駐紮以混淆賊人視線,保護公主安全。”
衛谏上前行了一禮,面色凝重地望向沈嫽:
“無論是匈奴人還是烏孫人,都未有人見過公主真容,臣以為最好留一位和公主身形相仿的女使...最好是沈女使...留在這扮做公主,方才能夠做到萬無一失。”
“不可!”
“好!”
兩道不同的聲音傳來,正是來自于公主和沈嫽。
沈嫽反握住公主的手,微微點頭。
“沒有别的法子了,現下大家都疲憊得很,隻有此法最能護住公主安全。”
公主輕咬下唇,沈嫽知道,每當公主遇事糾結的時候都會這樣。
“相信我。”沈嫽輕聲道。
“還請衛掌故挑選十餘名精兵護送,我與公主先去更衣。”
“是。”
衛谏望向斥候來的方向,食指與拇指摩挲着。
他知道沈嫽是懷疑他的,正如他懷疑沈嫽是細作一樣。
白日的突襲來得太過于詭異,若說沒有細作他是萬萬不信的,偏偏在那麼危急的時刻,作為公主的大女使竟沒護在公主身邊,實在可疑。
因此他刻意送去沙棗核,引起沈嫽的注意,不管她是不是細作,隻要她稍微有些智商,定會來找自己。
現在的情況着實緊急,自己所提的法子也的确是為了維護公主安全。
但也是在試探,若沈嫽的身份可疑,她定會找各種理由跟在公主身邊以便給賊軍傳遞信息。
可她沒有
難到真的是自己誤會了?
不太像……
她沒有令校尉挑選士兵,反而讓自己去挑選,這點衛谏有些想不通。
此刻衛谏唯一能夠想到的解釋就是沈嫽她也在試探自己。
若自己是細作定會趁選人的機會在公主身邊的人下手,危急公主安全。
若公主順利抵達傳舍,那自己的懷疑也能夠解除,可若公主沒有順利抵達傳舍呢?
她怎敢以公主為餌?
衛谏細細思索了一番,總覺得有些事情沒縷清,好像有什麼東西沒抓住。但對沈嫽的懷疑愈發強烈。
她們更衣的速度還是很快的,不一會就走出氈帳。
元瑛公主一身黑衣,全身上下包裹得很嚴實,隻有一雙眼睛漏在外面。
沈嫽身着公主衣衫,額角的刻字被頭發遮擋住,外人看來倒與公主無異。
她松開攙扶公主的手,向前一步,對已經整裝待發的十餘名士兵行了一禮∶
“各位與公主遠離故土,就是為了讓我大漢能與烏孫達兩國盟好,讓在戰場上的将士們少留一些血,今情況危急,萬望各位護好公主。”
士兵們齊齊抱拳稱“是”
她攙扶着公主上馬,兩人深深對視一眼,默契點頭,随即策馬遠去,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裡。
風卷積着雪很快将馬蹄印記掩埋,沈嫽望着她們遠去的方向,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所有人都走出了氈帳。
白日的突襲已經犧牲了四成左右的人,其中不會武的匠人,醫官居多,現下所留的人員多是一些會武的。
青荇以及其他剩餘的侍女皆用面紗掩住面容站在了沈嫽的身後。
所有人都像在等着一場即将來臨的淩遲。
站在後方不會武功的匠人們承受不住這緊張的氣氛,竟有人哭出了聲。
嗚咽聲讓所有人的心情更加得煩躁。
沈嫽轉過去,望向哭聲的方向,一字一頓道∶“亂軍心者,受軍法重責。”
處在空曠之地,即便不大的聲音也能直達心底。
一位魁梧的鐵匠站起來厲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