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人既是要問話,那是不是與案情有關的人都要訊問才是?”甯淮川對着許知州,冷不丁來了一句。
“這......”許知州自然不明白他的意思,猶豫答道:“那是自然。”
甯淮川嘴角輕揚,道:“哦......是這樣,這兩位姑娘是被我遇上才救回了軍營,而她們家人的屍身都是我的副将魏安尋到的,如此說來,我們二人也是脫不了幹系了,知州大人不如将我二人也一同帶走,我們定當配合大人查案。”
“......”
許知州一聽,嘴角忍不住抽搐幾下,頓時冒了一頭的汗。
“将軍莫要捉弄下官了......”
“本将哪有閑工夫捉弄你?方才是你說涉案之人均要問話,本将也是為大人破案着想,才放着這營中大小事務不管,跟你到衙門的!”
“诶呦萬萬不可!下官豈能耽誤将軍大事......”
許知州頭腦再不濟,也該聽出甯淮川說的反話,隻是一時間卻想不出什麼對策,隻好硬着頭皮問道:“那依将軍之見,下官該當如何?”
甯淮川眉心稍展,語氣也舒緩了不少,道:”既隻是問話,我看也不必大張旗鼓去什麼衙門,本将營中也有問詢之處,不如大人就在我營中問話如何?”
“自是甚好,甚好。”話已至此,許知州隻好作罷,悻悻賠笑。
甯淮川你來我往幾句話的功夫,趙宸玉也在混亂中掙脫了綁她的人,原已結了瘡的雙膝在幾番拉扯中,傷勢更甚。
見她仍跪着不動,沒什麼血色的雙頰夾雜着幾分痛苦,甯淮川心頭莫名一緊,幾步來到她面前,伸手去攙她。
“起來。”
趙宸玉一怔,才忍着痛,微麻的手指攀上他溫暖的手腕,剛剛站定,甯淮川忽地低下頭,附在她耳邊。
“别怕。”
一股清冽的香氣掠過她鼻尖,趙宸玉眉心半蹙,轉臉去看他。她幼年便到了顧柳山莊,這麼多年,除了莊主穆曉笙有幾分姿色外,還未曾見過像甯淮川這般精雕玉琢的男子。
“嗯。”她點點頭,泛白的薄唇不自覺彎了彎。
營中将士很快收拾出一間空着的軍帳,中間擺了張案幾給許知州用,側位還給甯淮川布置了旁聽席。
“趙氏,你說你是蘇州人氏,途經雲州遇上山匪劫财,你怎麼斷定那些人就是山匪?”許知州剛一落座,便向立于中間的趙宸玉問起話來。
“回大人,那些人個個膀大腰圓,粗暴無理,還拿着刀槍,張口便是索财,不是山匪還能是什麼?”
“這麼說,你也隻是猜測并無實據?”
許知州眼神一暗,怒道:“大膽刁民,你可知道捏造案由蒙騙上官是何罪名?我雲州治下向來安甯,哪來什麼山匪!還是說,其實就是你勾結外賊,殺了自己爹娘圖謀家産?否則,怎麼偏偏是你們兩個弱女子逃了出來?”
見這位知州大人如此胡攪蠻纏,三言兩語便想将罪名全栽到自己頭上,趙宸玉不禁覺得好笑。
“民女能活命,全是因為爹早早察覺不對,叫我們先跑罷了。大人難道就憑民女僥幸逃脫便要治民女的罪?原來堂堂知州大人斷案竟是這般兒戲。”
“大膽!竟敢妄議本官,你可知罪!來人,給我将此女打上二十大闆!”
許知州先前就被甯淮川駁了面子,心中已是不快,現在一個區區賤民,竟還大言不慚說起自己的不是來,一時間惱羞成怒,也不管身在何處,馬上耍起知州大人的官威來。
自打坐下,甯淮川眼神就未從弱柳扶風的趙宸玉身上下來過。但見她雖然拖着一身的傷,輕輕一碰就能栽倒似的,面對知州卻是不卑不亢,嘴也厲害,一句話就能惹得人暴跳如雷。
甯淮川也不知為什麼,如此膽大妄為的她,倒叫他很是欣賞。
“咳咳!”
知州手下得了令,剛想将趙宸玉按倒,便被甯淮川故意的咳嗽聲打斷,不敢再動。
甯淮川笑着:“許大人真是斷案如神,一眼便看出了這案子的端倪。待甯某回京,定要将大人今日之神武如實禀奏聖上,聖上英明,想必用不了多久,大人加官進爵的喜報就傳來雲州了。”
“......”
一盆涼水從頭澆下,許知州此刻後背一涼,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隻不過他怎麼都想不通,堂堂拓羽軍大将軍怎會處處護着個來曆不明的刁民。
許知州坐立難安,帳中靜得掉根頭發絲都聽得見。趙宸玉見這情景,懸着的心總算落了地。看樣子,倒是自己算錯了甯淮川,他這人看着一副拒人千裡之外的樣子,實則還真是傳聞中那般俠肝義膽。
她屈膝對着知州跪下,緩和了語氣:“方才沖撞大人,是民女之過,望大人恕罪。”
許知州聽聞,幹笑一聲,道:“本官念你有傷在身,至親又剛剛下葬,情緒難免激動,就不治你的罪了。”
“謝大人開恩。”
“如此,你便将那日所見所聞如實說來,本官也好決斷。”
“是。”
趙宸玉又将那日發生之事詳盡說了一遍,說到動情之處,不禁落了幾顆淚。見她情真意切,許知州也沒什麼理由再為難她,隻道回去會立刻派人搜查山匪下落後便離了營。
其實許參良此次親自前來,本就是想帶趙宸玉二人回衙看守,一個商人之女,差點撞破雲州的秘密,他自是要将她控制起來好好調查一番的,不成想竟被半路殺出的甯淮川處處阻攔。
剛離開軍營,他便一封飛鴿傳書,往京城送了一封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