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宸玉好不容易忍住笑,俏皮問道:“公主殿下金尊玉貴,想攀附的定是數不勝數,将軍為何不喜歡?”
明知故問!
甯淮川聽她這麼打趣,忽然來了脾氣,沒好氣道:“我才不喜歡什麼公主!管他多麼金尊玉貴都不喜歡,而且,不光是華陽公主,就是别的什麼公主我也統統不喜歡。現在不喜歡,以後也不會喜歡。”
趙宸玉沒想到他竟如此較真,不禁愣了愣,有些心虛地轉過臉,嘴裡嘟囔了一個“哦”。
“既然公主不喜歡,那将軍喜歡什麼樣的?”她好奇地問。
不知是不是這個問題太過刁鑽,甯淮川先是一怔,然後便開始了漫長的思索。
默了半晌,他冷靜又莊重的聲音緩緩響起。
“我喜歡身世可憐的。”
趙宸玉目光一滞,擡眼看他。
“總容易受傷的。”
“愛哭的。”
“為了救人,不惜搭上自己性命的。”
“漂亮,聰明,伶牙俐齒的。”
“最好是南方來的。”
“最好是......蘇州來的。”
最好,是你。
甯淮川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将這些日子困在心中不敢開口的情緒,一股腦全說了出來,方才頓覺暢快。
趙宸玉嘴角的笑意僵住,耳邊盡是他深情的告白。這一刻,她好像忽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噩夢,忘了仇恨,忘了一切與他無關的東西,隻癡癡地回望着他。
良久,她揉揉發酸的鼻尖,故作輕松地回:“将軍的要求可真多,我初來乍到沒什麼朋友,若是以後我遇上了這樣的姑娘,再介紹給将軍認識。”
甯淮川聽罷忽覺心情大好,點頭笑道:“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執起她手,與她一同握住那盞瑩瑩光亮,一并往更深處走。
忽地,他又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忙追問:“對了,還沒問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出來做什麼?”
她本是被困擾多年的噩夢驚醒,但這噩夢又不能如實跟他說,不禁猶豫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才回:“我做噩夢了,所以就想出來走走。”
甯淮川心下一緊,神色倏地凝重起來,道:“什麼噩夢?”
趙宸玉歎口氣,截了夢中一小段講給他:“我夢到我幼弟了。夢到他一直在哭,還跟我說他冷,特别冷。我想抱抱他,卻找不到他,找了很久,感覺就要找到的時候,夢卻醒了。”
甯淮川不由地将手握緊,把她冰冷的指尖握進自己掌心。
他寬慰道:“你們姐弟關系很好是不是?我猜,他就是放不下你,想來看看你。這樣吧,這幾日我找人在廟裡給你家人供個牌位,每日香火供奉,也許,能叫他們好走一些。”
趙宸玉嘴角不自然地揚了揚,道:“多謝将軍。”
可惜南淩皇宮早已夷為平地,她的親弟弟也早已屍骨無存,她想給他立個墳,卻連一塊骨,一件遺物都找不到。
她不住想,他還那麼小,也許是到了那邊以後,和父皇母後還有太子哥哥走散了,才像個孤魂野鬼一樣,一次次出現在她夢裡。
她垂着眼,滿目瘡痍,仿佛陷入無邊的痛苦。
甯淮川忽地心口一陣刺痛,鬼使神差地抱住她,将她柔柔地擁進懷裡。
他附在她耳邊道:“趙宸玉,不論何時,若你覺得孤獨,覺得恐懼,覺得難過,答應我,都不要一個人好不好?來找我,依靠我,跟我哭,怎樣都好,總之,要來找我好不好?”
她沒防備地被他擁入懷中,身遭寒氣頓時消散。在雲州的時候,他也抱過她,但那個時候的擁抱,還不像現在這般沉甸甸。她耳鬓貼近他炙熱的胸膛,汲取着他給的安全感。她也沒想到,在這個被她處處欺騙,處處利用的人身上,她卻得到了這十一年來前所未有的能讓她喘息片刻的機會。
若是有一日,她的謊言被拆穿......
她不敢繼續往下想,不自覺地重重歎了口氣。
撫在她背上的手輕輕拍了拍,她聽見他道:“别怕,我一直在你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