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聞聲紛紛擡頭往前方看去,隻見不遠處果然停着一副儀仗,轎辇之上正是彩繡輝煌、雍容華貴的華陽公主,隻見她钗環簪了滿頭,微風一動,珠钗叮當作響,金豔豔地閃起熒光。
她呵住想逃跑的瞿衙内,由旁邊一宮女攙着,叮鈴當啷地下了轎辇。
瞿衙内後背冷汗涔涔,臉上血色頓消,整張臉扭得像剛被犁過的田。滿心想的都是:怎麼偏偏是他這個倒黴蛋走在最前面,撞上這麼尊大神,這下完喽,他這京城最逍遙快活的小衙内,好日子算是到頭喽......
好在他機靈,立時想到良策。隻見他硬着頭皮回轉身來,恭恭敬敬朝着來人深鞠上一躬,分外委屈道:“公主殿下冤枉啊,微臣哪是要躲,微臣分明是想趕緊告訴甯将軍您鳳駕在前,省得他沒準備,一見公主殿下,莽撞失儀。”
他這話說得話裡有話,甯淮川見到公主怎就會莽撞失儀?分明是暗指他們那些個風流傳言罷了。果然,華陽公主一聽這話,方才還厲色滿溢的臉頰頓時一片潮紅,嬌嫩地如同仙桃。
于此同時,甯淮川也不禁紅了臉,當然,他臉紅完全是被他氣的。明眼人都知道,瞿衙内此舉,不過是情急之下拉甯淮川出來保命,可他顧得了頭顧不了尾,剛才的每個字,都清清楚楚叫趙宸玉聽了去。
甯淮川恨不能三拳将他打暈。但華陽公主刻意攔路,明擺着是沖他來的,他也隻得先應付眼前之人。
他匆匆朝她一揖,道:“見過公主殿下。”
他一說話,華陽臉色嬌羞更甚幾分,不過,她隻是短暫看過他幾眼,眼神便又落到了他身後的女子身上。
然後,一股怒火自下往上噴薄而出,直沖天靈蓋。她上前幾步,仔仔細細将那女子端詳了個遍,若是眼神能殺人,恐怕趙宸玉此刻早就千瘡百孔,體無完膚了。
甯淮川見她此舉無禮至極,心中也頓覺不悅,腳下往旁邊一跨,将身後之人掩得更深。
堂堂大郯公主,為個男人争風吃醋的模樣,趙宸玉看了不禁失笑,不過她越是劍拔弩張,趙宸玉卻越莫名覺得痛快,她佯做害怕,縮着身子往後退了半步。
此舉激得華陽更是惱火,正要開口譏粉幾句,甯淮川卻忽地神色一凜,冷聲道:“公主殿下要做什麼?”
這話,是質問,也是警告。
華陽臉色一變,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平緩了片刻才嬌滴滴地道:“淮川哥哥,我跟我來,我有話同你說。”
“殿下在這裡說也無妨。”
“我不!我就要你跟我到那邊說!”華陽任性地别過臉,指尖指向了另一方向的甬路。
她這架勢太過無理取鬧,英王也着實看不過眼,雖說他與華陽不是一母同胞,但好歹也是他的皇兄,他上前一步,溫和地勸道:“五妹,不可這般無禮。”
華陽大怒,惡狠狠地瞪向他:“幾時輪到你跟我說話了!一個賤人生的也配教訓我?”
趙宸玉與瞿衙内俱是一驚,面色難堪地看向英王。可他倒是風輕雲淡,仍是帶着溫和的笑,似乎早就習慣了似的。
甯淮川聽罷,神色更寒,壓着嗓音冷冷道:“殿下慎言!”
華陽幾乎帶了哭腔,可憐巴巴道:“淮川哥哥,我隻是想跟你說幾句話,你就如此對我?”
甯淮川知她難纏,隻好妥協,隻是還不忘回頭看看趙宸玉的反應,似是在尋問她的意見。
趙宸玉婉順一笑,朝他點點頭。
待他随着華陽公主走遠,瞿衙内才仿佛虎口餘生,重重呼了口氣。但他也沒什麼功夫歇着,忙扯了趙宸玉也往遠處走了幾步。
他急道:“嫂夫人,本衙内有幾句保命箴言告訴你。第一,千萬要離這位華陽公主遠點!第二,千萬要離這位華陽公主遠點!第三,千萬要......”
“行了衙内,你可别吓唬趙姑娘了。”英王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滿是無奈,出聲制止道。
又道:“趙姑娘與不離兄不日就要成婚,到時候就是将軍府的主母,朝廷命婦,華陽縱然蠻橫,也不會對她怎麼樣的。況且,上次她有意加害趙姑娘,已經被父皇敲打過了,她本不是十惡不赦之人,定不會再做出出格之事的。”
瞿衙内一時情急,忘了這茬,經英王提醒,才忽然放心下來,道:“也對也對,等你們成婚就安全了。不過,日後還是盡量少和她打照面,免得她又生事。”
他二人左一句又一句,趙宸玉也大概清楚是為什麼,這位華陽公主,先前就已經對她下過一次手,又見今日她壓根不把英王放在眼裡,便知她是個不好惹的主。
不過,在他們面前她也不便多嘴,他們說什麼,她都隻是乖乖點頭,再欠身道謝,一邊應和,一邊心思已經跟着甯淮川去了另一邊。
趙宸玉忽然覺得自己很奇怪,她明明根本不在意華陽公主要與他說什麼,或者說,她基本也猜得到她要與他說什麼,可眼看着他跟她離去的背影,心頭卻莫名倒了幾瓶閑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