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淮川今日辭了趙宸玉,便動身前往大理寺。一方面,聖上将追查北旻同黨的任務交給了大理寺,而大理寺卿又念着甯淮川對北旻熟悉,特意請他去幫忙。另一方面,大理寺的李謙司直已被臨時任命為雲州宣撫使,不日便要啟程去雲州徹查山匪殺人案,今日去大理寺,他也正要去見見這位李謙大人。
李謙出身寒門,卻文采斐然,二十歲便進士及第,深受蕭丞相看重,甯淮川與他有過幾面之緣,知他為人直率,公私分明,是個忠義之士,才在皇上面前舉薦他去雲州。但雲州水深,他一個剛入仕途不久的無名小輩,若是無人幫襯,恐怕也是舉步維艱。
因此,甯淮川昨晚便連夜遣了魏安和謝大成二人先行前往雲州,助他查案。當日在雲州,他故意放出口風,說雲州有異變,引得雲州知州許參良出動,露了馬腳,他也順着這條線鎖定了一個極為怪異的男子。
那人并非官家之人,卻出現在雲岈知縣府,還似乎與知縣王猛關系密切。甯淮川隐隐覺得此事非同小可,暗中留了眼線,監視着那人的一舉一動。今日見李謙,他也将自己在雲州的所見一一同他講述了一遍,再三叮囑他要小心行事。
等忙活完這一通,天色已暗,他辭了大理寺衆人,準備回府。
趙宸玉先于他之前回府,許是久不走動的緣故,今日從趙家宅子出來,她便覺得周身乏累,剛回府,便喚了苓兒幫她梳洗更衣。
從庫房帶回來的琉璃玉鏡已經擺到了她的梳妝台上,她坐于鏡前,清澈透亮的鏡面映出一張鼻膩鵝脂、俊眼修眉的俏臉,一頭黑發輕盈如瀑垂在腰間。苓兒替她梳着頭,卻心不在焉地往四處打量。
趙宸玉透過鏡子發覺她的反常,便道:“你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隻見苓兒隻是皺着眉搖搖頭,道:“我也說不出,總覺得這屋子裡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趙宸玉倏地打了個激靈,“什麼東西?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感覺的?”
苓兒道:“我也說不上來,似乎就是從昨日開始的吧,說得再準确些,也不是東西,就是覺得咱們屋子裡的氣味好像不大一樣了。”
趙宸玉也随着她這莫名其妙的話擰起了眉,使勁用鼻子嗅了嗅,才道:“我怎麼沒聞到。”
苓兒歎口氣:“算了,可能是我這幾日鼻子出了什麼問題。”
趙宸玉卻忽然隐隐生出一種不安,苓兒這姑娘有的時候是有些大條,可她那隻日日聞百草的鼻子卻從未失靈過。
她面色沉了沉,道:“你去跟外間的丫頭門說一聲,就說我要睡了,讓她們都先出去吧。”
苓兒循着她的意思,将屋裡其他丫鬟全支了出去,才悶悶地回了她身邊。
趙宸玉道:“你再好好聞聞,這屋子裡到底有什麼不對?”
苓兒領命,在整個卧房巡視了幾圈,遇經可疑之處,便伸長脖子,像隻小狗似的仔細去嗅聞,最終又到了梳妝台前,她才眼神忽閃了幾下,睖睜地将目光落到了那面琉璃玉鏡上。
“夫人!是這個鏡子不對!”
“鏡子?”趙宸玉心一懸,眉眼霎那間暗了幾分,道,“打開看看。”
這面玉鏡特點有二,一是瑩瑩之光不絕不息,二是自帶異香經久不散,她們見着這鏡子第一眼時,便被它吸引得移不開眼。可那時她們誰也沒想到這面寶鏡會有什麼古怪,因它那奇異芳香參雜着多種香料的味道,就連苓兒也未在第一時間察覺有什麼不對。如今鏡子進了卧房,伴着屋子裡本來就燃着的檀香,更是難以察覺有什麼異常。
若不是這會兒給趙宸玉梳頭發,離那鏡子近了些,恐怕苓兒一時半刻也發現不了它的古怪。
她們二人合力,從鏡子背面的縫隙處将它撬開,刹那間,一股濃烈馥郁的奇香湧入鼻腔。
“是麝香!”苓兒壓着嗓音道,“難怪我昨日沒聞出來,這鏡子裡除了麝香還摻了七八種不同的香料。”
鏡子繼續被打開,嵌在鏡子中間的一個香包才顯現出來,與苓兒設想的一緻,裡面裝了滿滿一袋子的香料,其他香料的味道恰好掩蓋了麝香的香味,若是尋常女兒家,自是不能輕易分辨。
“麝香......”趙宸玉喃喃一聲,不知在想什麼。
苓兒接着道:“是啊,這麝香對女子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若是懷有身孕的女子聞了,怕是會有小産的風險。夫人,往這鏡子裡加麝香,一看便是沖着您來的啊,也不知是誰,竟對您下此毒手!”
趙宸玉面無波瀾,哧地冷笑一聲,道:“是什麼人做的我心裡已經有數了,待會兒去查一下禮單确認一下就好。不過說起來,我倒是要感謝她如此費勁心機了。”
苓兒聽過,不禁苦惱,道:“這都要害您了,還謝她做什麼?”
趙宸玉也苦笑一聲,明亮的雙眸閃起熒光,道:“本來我也不想有孕的,正好借這個機會,你幫我開一副避子湯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