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甯淮川進宮的空檔,趙宸玉和苓兒便找準時機,将暗藏麝香的那面玉鏡悄悄埋到了自己院子的牆角下。她們核對過禮單,與趙宸玉料想的結果一緻,那鏡子正是五公主華陽殿下在她成婚當日送來的。
趙宸玉不禁又惱又笑,一時不知該說她是工于心計呢,還是蠢笨愚妄呢,一邊費勁心思要下藥害她,另一邊做起手腳來卻破綻百出。不過幸運的是,與她交鋒這一兩回下來,趙宸玉也大概摸清了她的性子。性子急,心思多,城府卻不夠深,一看便是衆星捧月長大的,說是涉世未深也不為過。
除了處理鏡子,苓兒今日還有個重要任務,去藥店抓藥。趙宸玉執意要她開一副避子湯,她也不得不照做,但她身子不好,用藥自是不能馬虎,于是她翻了一夜的醫書,終于想到個兩全的方子。她跟着師父學醫時,聽說過有這樣的情況,同一副藥裡,僅僅多添一味或是減掉一味藥材,前後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子,對應着完全沒有關聯的兩種病症。
許是天意使然,一夜下來,她還真找到了一個滋補的方子,隻要減掉裡面的一味石斛,便有了避孕功效,且相較于一般避子湯,此方藥性溫和,對身體的損傷也小得多。
于是,她們二人一拍即合,以要給夫人補身子為由,去抓了那滋補藥方回來,每每熬藥前,再由苓兒親自将石斛挑出來。這樣一來,既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服用避子湯,還不怕叫旁人發覺。
甯淮川今日入宮,本是大理寺抓了幾個疑似北旻探子的同黨,叫他一起去禀報皇帝的,隻是又經複核,這幾人卻都排除了嫌疑,北旻之事的線索也就此斷了。又加上在宮中,還遇上了華陽欺誨六公主的事,攪得他滿腹不快,自回府都沒舒展過眉頭。
直到他進了屋,發覺滿屋子的藥香味,才從白日的事裡出來,他心頭一緊,以為是趙宸玉生了病。不過見她人正活蹦亂跳地出來迎他,他才稍稍放下心來。
“屋裡哪來的藥味?夫人生病了?”他将她腰背一勾,往自己身邊貼了貼。
趙宸玉自知理虧,忙縮進他懷裡,道:“沒有,就是苓兒說我這身子虛,特意開了個溫補的方子給我補補。”
甯淮川忽然有些臉紅,還道她這意思,是怪自己這幾日不夠體貼,叫她受累了似的。他伸手揉揉她後腦勺,壓低嗓音道:“那今晚就讓夫人好好休息,不折騰你了。”
他還像往常那般溫柔,趙宸玉卻隐隐覺得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對,這些日子京城裡發生了不少事,他沒有頭緒,理該心煩。
隻是她不禁有些惱他,當初說得天花亂墜,說什麼叫她不用刻意瞞着他,有心事随時向他傾訴,可輪到他卻不一樣了,從懷璧寺調查的後續,到雲州案的進展,再到如今的北旻探子,他一個字都沒有向她吐露過,他既有意隐瞞,她也不能太過刻意地打探。
這會兒,她整個身子被裹進他溫暖的胸膛,她忽然鼓了鼓勇氣,道:“将軍是有什麼心事麼?可以跟妾身說說。”
甯淮川手臂一動,将她箍得更緊。伏在她肩頭良久,他才緩緩開口:“嗯,是有點心煩來着,不過一見着你,就已經消解大半了。”
“是聖上給将軍的差事沒做好?”她明知故問。
甯淮川輕笑一聲:“夫人是不是太小看為夫了?”随後,似乎剛剛休息好的他睜開眼,牽着她回到榻上,“事到如今我也不瞞着你了,聖上欽點的雲州宣撫使就要出發去雲州調查你爹娘的案子,我也派了魏安和大成過去相助。”
“真的?那太好了。我就說這兩日怎麼沒見到他們兩個,原來是這樣。”
趙宸玉早疑心過此事,此刻得知倒也不奇怪。
甯淮川接着道:“其實還有件事一直沒告訴夫人,當日我們準備離開雲州時,我已經發現了那夥山匪的蹤迹,此次叫魏安他們親自過去,就是想早日找到他們殺害你全家的證據,替你報仇。”
趙宸玉聽到這話,心底微一顫動,但很快又強迫自己平複下來。她知道,即使她的計劃再缜密,此處證據也的确是她的死穴,所以依照原計劃,她們必須盡快引出連山寨在雲州的勾當,讓衆人的注意力從山匪劫财殺人轉到官匪勾結,私開銅礦,最終引出太子結黨營私,禍亂朝綱的大事上來。
至于她家的這樁案子,隻要她這裡不出纰漏,即便不能硬安在連山寨身上,最壞的結果也就是被當成個無頭懸案來處置,總歸不會将她置于險境。
她順着他的話點點頭,但見他仍是那副愁雲滿目的樣子,忍不住舉起兩根手指,自他眉心處往兩端捋了捋。
“既然很快就能報仇,将軍怎麼還愁眉不展的?”
甯淮川被她這舉動引得終于有了些笑意,他擡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貼上自己兩腮。
他解釋道:“因為除了這樁事,京城還有其他棘手的事。”
“京城的事?難道是懷璧寺?”趙宸玉知道他所指何事,但為免他懷疑,便故意往旁的事上引。
果然他搖搖頭:“懷璧寺的案子之前交給了大理寺去查,聽說他們派人到那道人的住所去搜過,除了些尋常煉丹的東西外,沒發現别的異常。因此我們商議,先佯做将此案揭過,等來年開春前,多加部署,看看能不能找到給城中下毒的人。不過說起來,現在我發愁的案子想必與懷璧寺也少不了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