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你到底是什麼人?”那人神色一驚,萬分警惕地打量起眼前人。
李謙淡然地看着他,道:“你不用怕,李某不過是一微不足道的小官罷了,跟你說這些,不過是覺得你年紀尚小,就這麼死在京城實在可惜,更何況我知你不是主謀,即便死了也是替他人背鍋,但若是你能助我破獲此案,我定會向聖上求情,對你網開一面。”
“騙人也要做戲做真些吧?”連若陵“嘁”了一聲,不屑道:“方才還說自己是個小官,吹起牛來我還以為你是什麼禦前紅人呢。”
李謙并不惱,仍是一派和氣:“我官職雖不高,可我的老師是當朝宰相,況且你隻是個出力的小角色,若是能戴罪立功,我保你性命無虞。”
連若陵擺了個複雜的笑,又毫不相信地搖搖頭:“胡扯。你又不知我犯了多大的案子,說什麼大話。”
李謙忽地開懷一笑:“若李某猜得沒錯,你隻是在給許參良做事,幫他将雲州的銅礦石運往淩州的黑癸石礦中,而那黑癸石礦洞後定有一個冶煉場,兩種礦石同時冶煉,便能将銅煉得看起來與黃金差不多。等到假黃金煉成,你再将它們押送回雲州,至于這些假黃金用在何處,就不是你能得知的了,對吧?”
“你......雲州的事何其隐秘,你怎麼知道的?還有,銅與黑癸石一同冶煉可以化銅為金的事,放眼全天下也沒幾人知道,你一個小小官吏如何得知?”連若陵額上出了一頭冷汗,說話也開始結巴起來。
李謙平靜道:“我怎麼得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隻是做了這些雜活,沒有草菅人命、濫殺無辜,我就可以保你不死。”
連若陵不自覺地捏了捏幾根微微發顫的手指,想了想,才道:“我憑什麼信你?我可是暗算過甯淮川的人,你确定你能保我?我是不信,除非你把今日所說白紙黑字寫下來再簽字畫押。”
李謙不禁失笑:“即便我寫了交給你,若我想反悔,也可以随意捏造個由頭,說是你故意栽贓我,你一個朝廷欽犯,再怎麼喊冤又有誰會信你?别忘了,外面還有那麼多人想你死,他們定是會順着我的意思,将你罪名釘死的。所以,與我談條件于你來說毫無作用,你能做的,隻有賭我是不是有良心。怎麼,敢不敢賭一把?”
“傻子才和你賭。”連若陵瞥了他一眼,随後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李謙讪笑着點點頭,道:“好,反正我也不急,我的人已經在淩州布下天羅地網,等将你的那些同黨都抓起來,一個個審問時,總會有人招的,不過那個時候你要想再賭,就沒那麼容易了。”
“切,你威脅小爺!”連若陵啐了一聲。
“随你怎麼想。”
說罷,李謙也不再管裡面的人又說了些什麼,轉身出了牢房。
這幾日,李謙沒有再提審他,隻是自己将床褥搬到了獄中供值守小吏休息的房間,又命人将他所有飲食嚴格把控,嚴令禁止任何人探監,以确保他的人身安全。
另一方面,趙宸玉這幾日也不免有些心不在焉,腦子裡想的全是那日李謙身上的黑癸玉。她給栖風閣傳去口令,叫他們盡快查明李謙的身世。
朝中重臣衆多,李謙這樣一個岌岌無名的後輩,自然不在往日栖風閣重點監控的名單裡,若非此番特意去查,恐怕誰都不會想到,李謙的身上,竟然流淌着南淩的血。
李謙的父親原是鄢縣一個小捕頭,鄢縣地處雲州以東的蒼州,同樣與當年的南淩邊壤相接,而鄢縣則為蒼州通往南淩的一大門戶,百年來郯淩兩國交好,邊境往來貿易昌盛,鄢縣也就自然而然成了兩國互市的一個重要的貿易之所。
這種情況下,兩國通婚的情形實為常見,李謙的父親也就這樣結識了來鄢縣做生意的出身南淩的李謙母親。後來二人成婚,有了李謙,日子本是過得幸福美滿,可好景不長,李謙十歲那年,郯國忽然毫無征兆地撕毀盟約,舉兵入侵南淩。
鄢縣邊境封鎖,郯國兵将給了三日期限,命令在兩國邊境的所有百姓各自回到自己屬國。
三日後,南淩便開始屠城。
李謙全家定居在鄢州,雖說李母跟其他嫁到郯國的女子們一樣,都已取得郯國身份文書,但此事一出,仍是人心惶惶。李謙父母恩愛情深,為保平安,李父辭去官職,舉家北遷,最終到了并州一窮苦的小村莊落腳,從此便以種田為生。
李謙勤奮好學,天資過人,即便長在窮鄉僻壤的鄉下,也靠着自己那滿腹才學,一路科舉,進士及第。此後更是得蕭丞相賞識,收他作為門下學生。
一晃過了十一載,南淩早已覆滅,南淩屬地也成了郯國的淩州,但當年的那場腥風血雨,也成了李謙不敢提起的噩夢。這也就是為何他明明已經留在京城做官,卻并沒有将父母接到身邊生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