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淩......公主?”李謙耳邊“轟”的一聲炸開,猶如一道驚雷,久久不能平複。
趙宸玉接着道:“我告訴大人這個,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給了大人,為的隻是向大人表明我的誠意,求大人幫我。”
李謙強行逼着自己冷靜下來,道:“你求我?為什麼求我?”
“因為,不想看六殿下去死。”
“你說什麼?六殿下她怎麼了?”李謙心頭倏地一緊,忙道。
“今日你走後,六殿下欲從城樓跳下。”趙宸玉答。
“什麼!”李謙覺得心髒重重一墜,眼中沁出熱淚,“她怎麼這麼傻......英王殿下是去打探北旻虛實,未必一定叫她和親......”
“大人!”趙宸玉眉目冷冷一壓,“你到現在還要再騙自己嗎?除了送六殿下去和親,你認為朝廷還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嗎?北境這些年有拓羽軍鎮守,尚且時時要受北旻侵擾,若真開戰,朝廷隻怕鞭長莫及,你當真認為他們會為了一個蝼蟻般的公主殿下,賭上整個國運嗎?”
“......”李謙沉默不語,其實他心裡比誰都明白,今日他一走,歸來時就注定物是人非了。
趙宸玉接着道:“我今日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來找你,是因為我答應了六殿下一定會救她,隻是我救得了她一時,保不了她一世。李大人,我隻是在賭你會不會辜負她。”
李謙耷拉着腦袋,半晌才淡淡問道:“你是南淩公主,來京城想做什麼?”
“李大人是聰明人,應該猜得到。”
他點點頭,忽然自嘲般地笑起來:“我總算明白,為什麼連若陵認了所有雲州的勾當,卻單單沒有認下殺害你家十三口的案子,原來,竟是你自導自演的一出戲。”
“是又如何?”趙宸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大人不是沒有聽過南淩滅國後,郯國對我南淩百姓做的那些事,否則大人也不會舉家從鄢縣搬走,更不會至今都不敢将雙親接到京城。”
李謙聽罷,頓時毛骨悚然,直愣愣地盯着她:“你知道的竟然這麼多?”
“為成大事,自然要全面準備。”趙宸玉自信地笑笑,“其實遠不止這些,大人就不好奇為什麼你将連若陵押送至大理寺獄,他到今日還活得好好的麼?難不成你真以為你有多大本事,擋得住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暗殺?”
李謙愕然,良久才帶些頹喪意味地道:“原來如此,李某謝過殿下。”
趙宸玉歎口氣:“大人不必謝我,我幫你也是為了自己。就像這一次,我答應救下六殿下,也有我的私心。隻是大人需要好好想想,是繼續為這個蠅營狗苟的大郯朝廷效力,還是另擇他主,和我一起救六殿下于水火。若是前者,就算是我趙宸玉看走眼,待我一會兒退出房門,大人可就地将我抓捕,去找朝廷邀功。”
“我數十聲便走,大人......珍重。”
“十、九、八......三......”
趙宸玉每數一個數,底氣便虛三分,她并不确定這個李謙會不會為了救一個女人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可如今她已經決定坐上賭桌,便是落子無悔。
李謙仍是一動不動,了無血色的臉色讓他本就皓白的皮膚更顯幾分滄桑,除了緊攥的拳頭在微微發顫,其餘看起來與個沒有靈魂的木偶無異。
“二......”
趙宸玉數過二,也不由地生出許多懊悔,因為自己一意孤行,怕是要害了南淩那麼多無辜的将士子民的性命了。
她也半垂下臉,無奈地轉過身,準備開門離開。
“一......”
“撲通”一聲,身後傳來個幹脆利落的下跪的聲音。
趙宸玉僵在門口,一顆心高高懸着,卻不敢回身。
“所有人都可以負她,唯獨我不能。”
直到李謙堅定的聲音響起,趙宸玉才微微顫抖着肩,轉過身來看他。隻見他端端正正跪在地上,正朝她行着南淩獨有的跪拜禮。
“李大人......”仿佛被人扼住咽喉,趙宸玉久久才從喉間發出幾個并不清晰的音節。
李謙重重叩首,神色毅然:“秦君不仁,李某不願與之為伍。從今往後,李某願跟随殿下,光複南淩盛世。”
“大人......當真?”
“李某以李家七口人命起誓,此生唯以殿下一人為主,若有違此誓......”
“好了。”趙宸玉終于明媚地笑起來,“我不需要大人發毒誓,其實你隻要能幫我救下六殿下,旁的我并不強求。”
李謙卻道:“李某所言,皆發自肺腑。我本想像老師一般,做個為大郯鞠躬盡瘁的忠臣,可官場這幾載,李某看盡了勾心鬥角、恃強淩弱的戲碼,也看透了秦君的僞善,我早已不想再侍昏君,我也常常能想起兒時,聽爹娘鄉鄰提起南淩君主,李某自認為隻有南淩君主才配得上做萬世之主。我也願意相信,南淩公主定會向南淩君主一般,勤政愛民,成為一代明君。遂,李某願則良木而栖息,望殿下成全。”
趙宸玉上前幾步,雙手将他攙起,略有戲谑道:“你怎麼知道我能像父皇一樣體恤愛民,大人是不是賭得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