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曉笙冷笑一聲,堅持道:“我的人。”
“......”
然後,他又解釋了一句:“誰讓你已經發現了我的身份。”
說到這個,秋蘭珺莫名冒起一陣無名火,坐起身來雙手叉腰,一副要幹架的氣勢。
“莊主這麼說,我可不認。那日我分明在外面敲了那麼久的門,喊了那麼久,你卻半點聲音都不出,明擺着就是故意叫我撞破的,現在倒怪到我頭上了。莊主想讓我替你做事,可是我這條命是殿下給的,我對殿下的心矢志不渝。”
穆曉笙擡眼,不太友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的命不是我救的麼?”
秋蘭珺語塞,支吾幾聲後才嘴硬道:“上一條命。”
穆曉笙又是一聲冷笑:“你倒是忠心。”
“身為南淩子民,我對公主殿下自然忠心。”秋蘭珺有些賭氣,說罷這一句,便又重新躺下,不過換個了背對他的姿勢。
穆曉笙也翻了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背影。月色愈發耀眼,落在她身上猶如綴着星辰。
他忽然道:“其實你說對了,我就是故意讓你發現。一個人背負這麼大的秘密有什麼意思,找一個人分擔多好啊。”
秋蘭珺本就憋着三分怒氣,見他就這麼将自己的私心坦然告知,當下火氣更盛,隻是她此刻身在虎穴,方才已經出言不遜,這會兒也隻能氣狠狠地咬緊齒關,在心裡暗暗罵他幾句。
見她沒動靜,他又自言自語地說起話,語氣中卻摻了幾分難堪:“這是我記事以來第一次和别人睡在一張塌上,在宮裡的時候,阿娘讓我和弟弟一起睡,可每次把我倆放到一塊時,他就開始哭,吵着鬧着要和我分開,所以我總自己睡,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讨厭我,好像父皇母後也很讨厭我。後來......”
秋蘭珺剛剛豎起耳朵,準備聽他說接下來的事情,他卻戛然而止。
“後來的事,就不提了,睡吧。”
秋蘭珺微微向後轉過了臉,準備說幾句安慰的話,卻見他已經閉上眼,仿佛早就已經入睡,壓根沒說過剛剛那番話似的。
也在這一瞬,她覺得自己好像也沒那麼怕他了,她沒再說什麼,帶着一點點對他的讨厭和同情,沉沉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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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掠過,萬籁寂靜,甯府的某個小院卻燃起長燈。
趙存真應下英王陪他一同北上議親,這會兒,滿心不舍的趙宸玉便賴在他的院子遲遲不肯走。
“好了小妹,該收拾的行李都收拾好了,該囑咐的話也都說了,你還是快些回去,免得讓妹夫久等。”
“我還想再陪兄長多待會兒嘛,兄長才回來幾日就要去那種荒蠻之地,還不許我舍不得了?”
趙存真苦笑起來,又道:“好,你若不想走,就多待一會兒。正好我也有話要囑咐你。”
“兄長說來聽聽。”趙宸玉道。
趙存真随即長歎口氣,用了一種苦口婆心的語調,道:“第一件事,像今日這樣冒險的事,不許再做了,即便要做,也得同我同你師父商量才行。今日李謙雖是答應為你效力,可人心難測,倘若他隻是虛與委蛇,日後做出背叛你的事來,那我們将付出多大的代價啊。”
趙宸玉今日跟他坦白此事後,着實叫他驚出一身冷汗,當即便數落了她一通,這會兒見沒人,則又開始唠叨此事。
她撅撅嘴,向他撒起嬌:“我知道了兄長,今日是事急從權,我才賭了這一把,往日做事,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會輕易去做的。”
“好,那第二件事。”趙存真架不住她嘴巧,忙扯了别的話題:“你說要救六公主,如何救?即便救了,和親之事也就不成了,到時候真要看着郯旻二國開戰麼?”
“這個......”趙宸玉斂了容,眼裡幾分寒意驟然生起,“兄長,我想了想,若想成事,光靠我們的幾萬兵馬,是決計不可能的,唯有北邊開戰,對我們才是有利的。我知道兄長從小仁善,見不得百姓受苦,可大郯國君每掠一城便屠一城,若是叫他日益壯大,往後受難的百姓豈不是更多?”
“玉兒......我是怕你被仇恨蒙蔽,日日活在血海深仇裡受煎熬,父皇母後在天上也會難過的。”
“難道兄長要我忘了仇恨麼?兄長自己忘得了嗎?”趙宸玉眉眼依舊冷若寒霜,除了臉頰淌下的兩行熱淚還殘存溫情,“兄長滿身的箭傷,玉兒日日看得到,因為日日看得到,所以日日懷恨在心、怨如骨髓。若要我忘了仇恨,除非天地倒懸、日月轉換、川河逆流......除非你從未受過蝕骨之痛,除非我從未受過砭骨之寒!”
她的一字一句,縱容着恨意蔓延,趙存真覺得心好像被惡鬼撕扯着,陣陣絞痛,捶胸頓足不可緩解。
良久,他才終于将快要奪目而出的熱淚逼回去。
“那最後一件事。”他帶着滿眼的悲憫看着她,“甯淮川呢?”
“玉兒,你不要告訴我你對他沒有半點情誼,那是謊話。你心裡有他兄長看得出來,等他知道了你在利用他,會害死他的。還有,日後你們若有了骨肉......”
“我不會有他的骨肉。”一顆晶瑩的淚珠挂在她嘴角,她忽然妖冶地笑笑,仿佛喝醉了似的,“我在喝避子湯,所以,不會有他的骨肉。”
“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