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待在你身邊,我答應了。」
周弈淵的聲音不大,卻訴說着震耳欲聾的情話。
倪鸢愣在原地,做着不太擅長的情感理解,到最後難以置信地問:「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一直在我身邊做保镖?」
周弈淵無奈地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從容又淡定地設下陷阱,牽引着倪鸢一步一步、心甘情願地走進。
「所以要換一種身份,比如……」他将搭在倪鸢大腿側的雙手覆上她腰間,一隻手慢慢移至她的頸後,「情侶。」
他輕輕捏住倪鸢的後頸,像揪住到手的獵物,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放走她。
倪鸢茫然地看着周弈淵,即使初識那夜記憶全無,可她從未抛棄過“兩情相悅才能在一起”的觀念。即使無法确定自己對周弈淵的情感,她也一定要确定周弈淵對自己的情感,她問:「你喜歡我嗎?」
「是,我喜歡你,從見到你第一眼開始就喜歡你。」周弈淵的笑意更濃,「在不久的将來,喜歡會變成愛,所以……」
倪鸢悄悄勾住留在腰間的手,雙手嵌進周弈淵的指縫,呈十指相扣的模樣。
她将淺淺一吻落在周弈淵無名指間,一如初見時那般。
——
淡淡的幸福感匿于空氣中,緊緊包裹住倪鸢,像無形的保護罩為她擊退噩夢,帶來一夜安眠。
門外傳來有規律的敲門聲,大約三分鐘後變得急促,仍處于睡夢中的倪鸢不自覺蹙起眉頭,昏沉感緊随而來。
她半眯着睜開眼,酒店的窗簾遮光性好,連微弱的光都沒有透進來的迹象,以至于她無法判斷出現在具體是什麼時候。
她迷迷糊糊去尋床頭櫃的遙控,按下開門鍵後又失去意識。
不知過去多久,急促的腳步聲停在床邊。
周弈淵垂首看着神色蒼白的倪鸢,下意識用手去貼她的額頭,燙意迅速沿掌心傳來,應該是昨天倪鸢拖着一頭濕發睡覺的緣故。
他俯下身要将倪鸢從被窩中撈出,動作有些大,懷中的人意識清醒了些,用沙啞的聲音問:「怎麼了?」
「發燒了,去醫院。」周弈淵如實答道。
倪鸢轉過身,從周弈淵臂彎間溜走,背對着他以表抗議,「很麻煩的。」
「什麼?」
「去醫院,倪燚、倪鶴都會知道的。」
周弈淵神色一頓,片刻後轉身去客廳拿藥、接水、折返,抱起倪鸢倚在肩頭,小心翼翼将藥片放進她的舌末後喂她喝水。
一系列照顧結束後,周弈淵才問出内心的不解:「為什麼不想讓倪鶴知道?」
像是藥起了效果,又像是心理作用,倪鸢感覺到的不适減弱,連帶思緒都清晰了幾分。她不清楚為什麼周弈淵隻問倪鶴而不問倪燚,但也沒有過多糾結,而是以反問的形式回答周弈淵的問題:「為什麼想被讨厭的人監視?」
在沈淑懷胎九月、情況最不穩定的時候,倪燚默許三歲的倪鶴和他的生母一起到高階病房趾高氣昂地譏諷沈淑。
如果不是母愛強大,或許倪鸢根本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雖然那個時候倪鶴的年紀很小,什麼都不懂,可對沈淑造成的傷害是帶有實質性的、是不可挽救的。
所以恨就是恨,不會因任何而消減分毫。
「如果……」周弈淵不知道該不該問,也沒有問下去的機會。
「不要背叛我,周弈淵。」倪鸢輕聲打斷他的話。
烈陽逐漸自西而落,昏暗籠罩屋内,與早上醒來時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床邊正坐着閉目養神的人。
倪鸢摸了摸額頭,沒有想象中的燙熱,眼角莫名劃出一滴淚,沒有任何征兆,似乎連原因都是謎團。
不等倪鸢回神,帶有溫度的指尖忽然擦過臉頰,帶走那一滴淚,緊接着是周弈淵不着調地玩笑,「被男朋友照顧一下這麼感動嗎?」
「周弈淵……」倪鸢側過臉看他,啞聲叫着他的名字,慢慢将半句話補充完整:「謝謝你。」
「聽孟雲說你會畫畫。」周弈淵扯開話題。
陳述的語氣,倪鸢不知道他為什麼莫名提到這個,她眉眼輕蹙,以表不解。
「想要感謝的話,能不能畫一個我?」
倪鸢怔住,想了幾秒後順着他的話調節氣氛:「那你求求我。」
周弈淵身子微微前傾,湊到倪鸢面前,視線輕輕掃過她的薄唇,喉嚨輕滾,很認真地求解:「怎麼求?接吻算求嗎?」
倪鸢微微後退,「發燒會傳染。」
周弈淵掌心貼住她的腺體,禁住她後退的動作,「我不怕。」
話落,吻落。
不滿足于兩瓣薄唇相貼,周弈淵吐出舌尖,靈巧地撬開倪鸢是齒關,将初吻加深。
寂靜的夜被粗重的喘息聲填滿,倪鸢試圖隔開距離地向後退,卻沒料到周弈淵步步緊逼。
好在電話鈴及時響起,給了倪鸢喘息的機會,她倚靠在床頭,平複過呼吸後用難掩虛弱的聲音說:「喂。」
「小鸢。」
極具壓迫力聲音回蕩在耳邊,倪鸢難以置信地看了眼手機,一串陌生的号碼,沒有備注,「爺爺。」
倪鸢的爺爺——倪晉,常年遊走于生意場中、輾轉于多座城市之間,與倪鸢的相處時間更是少之又少,甚至連電話号碼都沒有保存,今天怎麼會反常地打電話過來?
腦海中不斷重演這段時間發生的樁樁件件,倪鸢确認自己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後才問:「怎麼了?」
像是聽出她的緊張,倪晉潤了潤嗓子安慰:「不要緊張,爺爺隻是想問你什麼時候回國?」
倪鸢在心中松了口氣,委婉拒絕:「我這邊還有事要忙。」
說着,她瞥了一眼周弈淵,忙着談戀愛應該也算忙,不算撒謊。
不知算不算托倪予川的福,倪晉能瞬間看穿這是倪鸢找的借口,他沒有揭穿,而是尋了個生硬的理由勸說:「早點回國吧,爺爺想你了。」
見倪鸢久久沒有開口答應,他再次抛出誘惑:「予川也要回來了。」
這個誘惑的确足夠吸引人,至少足夠吸引倪鸢。她已經五年沒有見到倪予川了,那位最疼愛她的小叔叔。
想到這,倪鸢的嘴巴比腦子先一步給出回應:「好。」
一夜未眠。
倪鸢靠在沙發上,漫無目的地看着遠處從茂密林中脫穎,泛着粼光的海邊,與倪予川相處的點點滴滴猶如幻燈片一般浮出海面,随層層海浪湧進她的腦海。
直到粼光不再顯眼,旭日代替明月高挂于空,倪鸢不覺累、不覺困,始終盯着那片海,專注到連周弈淵止步于身旁都無所察覺。
「倪鸢,在看什麼?」
倪鸢回過神,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向周弈淵,「海。」
周弈淵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俯下身擺弄餐食,看似随口問道:「你去過那麼?」
思緒再次回到從前,倪予川曾承諾過:「等冬天過去我就帶你去海邊。」
可倪鸢并沒有等到這份諾言實現,因為倪予川在那年冬天一聲不響地離開了,所以她從沒去過海邊,僅僅隻是遠遠看着。
她搖了搖頭。
周弈淵坐到她身邊,将剝好的雞蛋喂到她嘴邊,眉眼彎彎匿着笑,「乖乖吃早餐,我們待會就去。」
倪鸢對吃早餐并不抗拒,不知是因為被周弈淵盯視着還是因為早餐會直接喂到嘴邊,她一如往常垂下頭咬了一口雞蛋,正準備咬第二口時蹙起眉眼。
細微到幾乎讓人忽略不計的舉動,卻被周弈淵迅速捕捉,他将蛋黃剔出後重新喂到倪鸢嘴邊,「可以再嬌貴一點,我樂意照顧。」
工作日的海邊較為冷清,隻有零星幾組遊客。
周弈淵下車時粗略掃了一眼,又将目光投向身側的倪鸢,目不轉睛。
倪鸢看着面前遼闊無垠的大海,層層海浪掀起,與無邊天際相連,勾勒出立體的美感,她脫口道:「好美。」
大約三秒後,她聽見周弈淵說:「我也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