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過頭,直直撞進周弈淵的滿眼柔情,顯然他們評價的不是同樣的東西,「我說海。」
「我說你。」
周弈淵的聲音被海浪聲簇擁中湧進倪鸢耳朵裡,空靈卻又無比清晰,耳沿慢慢綻開一圈绯紅,似篝火燃燒體溫。倪鸢的身軀不自覺繃緊,發愣地看他。
「倪鸢,你好美,」周弈淵再次低聲重複,他擡手捏住倪鸢的臉頰,附身在她唇間落下一吻,「嘴巴也好親。」
接吻簡直是讓人上瘾的東西,周弈淵起初沒想過跟倪鸢進展過快,他怕把人吓跑,更怕她多想。可自從昨晚難自禁的接吻後,周弈淵的目光總是不自覺落在倪鸢的唇上,心裡泛起密密麻麻的癢意,叫嚣着要親吻抑制。
周遭的空氣被洗劫一空,倪鸢幾乎是要溺死在這一吻中,殘留的理智迫使她側過臉,「很多人。」
周弈淵輕笑出聲,将殘餘的□□融進即将貼向倪鸢臉頰的結束吻中,卻不曾想忘了禁锢,倪鸢輕易逃走,隻留下漂浮在空氣中的一句:「海螺!」
倪鸢俯下身拾起那枚泛着鐳射偏光的海螺,周弈淵順着蹲到她身邊,态度極其認真地問:「是要送給我嗎?」
海邊随意撿的海螺,大概是一文不值,倪鸢不明白為什麼周弈淵這麼懇切,她把手伸到他面前,又忽然收攏指尖,将海螺攥在手心,搖了搖頭笑着說:「不要。」
她直起身慢慢後退,見周弈淵同樣直起身慢慢靠近,伸出手就要抓她,她的笑意更濃,轉過身小跑起來,時不時回頭看向身後的周弈淵,「抓到我就給你。」
烈日高照,慷慨撒下的陽光落在相追相鬧的兩人身上,夏季的風被海浪卷走燥熱,獨留一片溫暖。
倪鸢累得慢下腳步喘氣,周弈淵順勢捏住她的手腕,與她并肩,「終于跑累了。」
「是我自己停下的,不算。」
倪鸢停下腳步,再次注視那枚海螺,用低到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了一句話,随即奮力将其抛向大海。
周弈淵默默看着她,沒有糾結也沒有制止,而是問:「說了什麼?」
倪鸢回過身看進一雙滿是期待的眼,「周弈淵是大笨蛋,你信嗎?」
「信,」周弈淵擡手攬過倪鸢的腰肢,下巴貼住她的發鬓,側臉落下一吻,「我笨,你聰明,我們天生一對。」
倪鸢呆呆地愣住,無意識地自戳其謊:「假的。」
「那我們也天生一對。」周弈淵松開懷抱,垂下眼看她,目光再次掃向她的紅唇,半秒後移至她的眼睛,「所以到底說了什麼呢?」
當下乃至以後,無論周弈淵如何纏着倪鸢追問都沒能得到真相——「我會永遠愛周弈淵」。
海螺随翻湧的海水而漂流,隻在萬物生機間大聲宣揚。
周弈淵将捏在倪鸢腕間的手慢慢嵌進她的指縫,十指相扣地在沙灘上漫步。
不遠處走來一位女生,她停在兩人跟前,不大不小的聲音透着羞澀和緊張,「周弈淵,你好。」
周弈淵擡眼看去,眉眼柔和地點點頭,「你好,有什麼事嗎?」
「可以跟你合張影嗎?」女生擡眼看他,眼中泛着期待的光,「我是你的粉絲,從國内特地飛過來看你比賽的,比賽那天臨時有事沒能跟你合影,沒想到今天能在這裡遇見你。」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女生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倪鸢,求助道:「能麻煩你幫我們拍照嗎?」
倪鸢笑着點頭,從女生手裡接過拍立得相機,耐心地透過鏡頭調整兩人的動作。
閃光燈亮起、照片慢慢顯現,女生用指腹輕輕撫摸這張宛若珍寶的拍立得,她回過身偷偷拍下周弈淵與倪鸢并肩的背影,将兩張拍立得發上社交平台。
「遺憾抹除!比賽當天沒合到的影今天補上啦~真的很幸運、很激動,也很開心!」
「從他剛開始打比賽時我就一直默默關注着他,這次出國也是為了看他比賽,原本行程順利已經很滿足了,沒想到今天能在海邊遇見他和朋友一起散步(是上次賽後采訪揚言要追求的姐姐呢)。」
「不知道他之後還會不會打比賽,總之希望他能永遠幸福。」
帖子的熱度并不高,女生也隻是為了記錄下無比幸福的時刻,沒想過周弈淵會刷到,并且認真地給予她回複:「我記得你,一開始打比賽時隻有你和其他三位粉絲替我加油,謝謝你們的喜歡;之後不會再打比賽了,這次是最後一場,謝謝你們陪我到現在;已經追到那位了,她現在是我女朋友呢,謝謝你們愛屋及烏。祝你們生活安康、順利、幸福。」
大約三分鐘後,周弈淵的社交平台發布了新狀态。
照片上是兩隻手交疊在一起,大手捧着小手,小手捧着一枚海螺,簡單而不失溫馨。
配文:我的。
與此同時,S市。
寂靜的辦公室隻有倪鶴一人,他仰頭靠在沙發上,像忙碌過後的閉目養神。
「少爺。」
話音落下,倪鶴緩緩睜開了眼,一沓照片被呈現在面前。他随意翻看着,挑起眉眼喃喃自問:「不會真的喜歡上這個保镖了吧?」
他擡起眼皮看向一旁規規矩矩站着的陳怡,眼中隐隐透着陰冷,「為什麼不上報?」
陳怡捏在文件夾上的手收緊,屏住氣息下定決心回答:「他對小姐真的很好。」
「你怎麼定義“好”?你對倪鸢不好嗎?吳叔對倪鸢不好嗎?家裡的傭人對倪鸢不好嗎?你們都對倪鸢好,是為什麼?」倪鶴指尖在那沓照片上輕輕敲打,「因為錢,周弈淵難道會是意外嗎?」
他翻看起與照片一起遞來的資料,輕笑出聲,「或許是意外吧,可周弈淵這種少爺是不會長情的。倪鸢才二十三歲,天真一點沒什麼,可你不是二十三歲,也不是什麼不涉世事的大小姐,沒有資格這麼天真。」
辦公室内陷入一片沉寂,陳怡始終垂着頭,說不出在想什麼,半晌才道:「是我錯了,對不起少爺。」
倪鶴長歎一口,調動轉椅看向窗外,黑夜壓城,獨留車水馬龍,「這些照片父親看過了嗎?」
「先生暫時沒有時間過目。」
「那就沒必要再辛苦父親了。」
言外之意明了,助理心領神會地上前接過照片,「我會燒了。」
隔天。
周弈淵一如往常去往頂層套房,卻在電梯前被陳怡攔住。該來的總是來了,他這樣想着,直進主題道:「你是倪鶴的人。」
「是。」
「新來的司機也是。」
陳怡停下腳步看他,半秒後恢複如常,「你也是。」
「可我從沒有為倪鶴辦任何事。」
「你是少爺招進來的,當然屬于少爺,況且你以為小姐的行蹤是彙報給誰?」
陳怡的神色并沒有過多變化,語氣平靜地撚滅周弈淵心中僥幸的火光,他沉默下來,腦海中浮現出倪鸢知道真相後的絕望。他不敢想,不敢想倪鸢用一片死寂的眼看他,不敢想倪鸢用沙啞的聲音質問他,不敢想倪鸢權衡利弊後跟他提分手……
「小姐從不相信任何人,身邊的傭人都是半年一換,可我竟然跟了她兩年,隻因為我是她在大街上随便找的,」陳怡擡眼看向窗外,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裂痕,自嘲、悲憫、無可奈何……「可那一整條街都是先生打造的。」
荒謬又可笑,倪鸢竟然以為隻要在大街上随便拉一個人當助理就能避免被倪燚監視,她實在低估了倪燚的手段,也實在太過天真。
陳怡和周弈淵默契地停下話題,各自看向車窗外,任由沉默籠罩整座車輛。
半個小時後,車輛駛入一條雜草叢生的街道,街道的盡頭沒有繁華高級的餐廳,有的隻是一家并不起眼的咖啡廳。
周弈淵被帶着落了座,一張銀行卡随之被推至面前,他聽見對方說:「五百萬,離開倪鸢。」
倪鶴收回壓在銀行卡上的手,氣定神怡地靠坐在椅背上,雙手合十搭在膝上,微微揚首,眼底浮出一片輕蔑。沒有人能抵住這樣的誘惑,他堅信。
周弈淵定着與他對視,半分鐘後收回視線,随意掃過那張卡,「倪家出手果然不一般……」他再次對上倪鶴的眼,同樣堅定到不容讓步,「可我并不缺錢。」
「不缺錢難道是缺愛嗎?倪鸢給不了你很多的愛,她本身就是個缺愛的人。」
倪鶴的語氣極其随意,像訴說一件不足挂齒的事,在周弈淵聽來卻像刺穿倪鸢的一把把利劍,他迫切地展開羽翼,替倪鸢抵擋接連不斷的傷害。
他說:「我會給她很多很多的愛。」
「你們能在一起多久?倪家千金怎麼可能跟保镖在一起?她馬上要回國,在此之前你會被解雇,你們以後還會有交集嗎?」接連三個問題脫口,倪鶴唇邊莫名勾起玩味的笑,不等回答再次發問:「還是說……你要以周家少爺的身份向我們倪家提親?」
周弈淵短暫一愣,片刻後給予了肯定的答複:「會。」
倪鶴冷哼一聲以表不屑,他端起面前的咖啡輕抿一口,悠悠道:「愛是最沒用的,周少爺。」
「倪鸢唯一的價值就是聯姻,哪怕你是唯一繼承人,在沒進入生意場之前都是無權無勢的……廢物,父親是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
「倪鸢已經在國外待太久了,父親準備派人壓她回國,挨罰挨打是免不了的。所以你要是真的喜歡她,就早點勸她回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