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升的恥笑溢于言表,「但凡他有那麼一丁點本事,都不可能在倪小姐手底下做藝人。」
輕飄飄的支票飄落于滿地狼藉間,冰冷無情的事實回蕩在五十平的媒社之中。
姜雯愣愣地看着,無助、迷茫、痛恨交織。
半個小時後,她闖入倪鸢的辦公室,情緒不像先前那麼激動,卻也不難聽出其中飽含怒火,「為什麼派人砸了我的媒社?」
對于一件不知情的事,倪鸢微不可察地輕蹙眉眼,沒有急着否認,而是反問她:「你有證據嗎?」
「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人會這麼做。」
很顯然,沒有證據,隻是無端的猜測。
倪鸢淺笑着搖頭,順着她的思路去想:「因為你把我和周弈淵談戀愛的事曝光,導緻我們被無端謾罵,所以我應該報複你,是嗎?」
姜雯沒有回答,而是微微揚首,默認了她的想法。
「姜雯,在意才會想要報複。」
屋外風聲潇潇,配上倪鸢輕而柔的聲音,像空谷傳來的回響。
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在網絡上作出評判的人跟倪鸢注定不是一個圈子,就算偶然碰上也隻會是一面之緣,對她的生活造不成影響,所以沒什麼可在意的,更沒必要花費精力攤上姜雯這個麻煩。
相較倪鸢的坦然,姜雯簡直像一個潑婦,讨要着無足輕重的真相,她緊緊咬住後槽牙,強忍着内心的崩潰。忽然像是想到什麼,她輕笑出了聲。
「你自視清高,毫不在意,可你有沒有想過周弈淵的感受?和心愛的女人兩情相悅,卻要背負第三者的罵名。」
沒有被激怒,倪鸢仍舊平靜地注視着她,一字一句地說:「他不是第三者,他是我的愛人。」
她停頓半秒,「如果非要算,那你……是我和江曉之間的第三者。」
姜雯看着她,難以置信地否認:「是我和他先在一起的!」
「你是不被承認的存在。」
姜雯啞口,她想再次拉周弈淵墊背,可相較江曉對她,倪鸢對周弈淵是真真切切地在談戀愛,并且能極其坦然地承認他們就是男女朋友關系。
或許他們四人之間根本不存在絕對的第三者,要真算起來,那就是江曉賤。而倪鸢明明也是身不由己,姜雯卻反倒來責備她,真是荒謬。
辦公室内再次回歸平靜,倪鸢随手點燃一根香煙,擡眼望向窗外。
漆黑的夜宛若無盡的深淵,她空洞地望着,對坎坷前路感到恐懼;煙霧吐出,缭繞于她眼前,模糊視線,模糊未知的将來,她對一切深感無力。
即将燃盡的煙頭被接過,倪予川習慣性接過,深吸最後一口,将合同和黑絲絨材質的小盒子擺在桌上。
倪鸢沒有馬上翻看,而是問:「小叔叔,是你派人砸了媒藝佳創嗎?」
倪予川輕「嗯」一聲,「是我考慮欠妥了,對不起。」
「不要向我道歉。」倪鸢輕聲安撫。
倪予川停下思考了三秒,将這句話曲解成另一種意思,認真道:「我會親自向姜雯道歉的。」
縱使身處高位,倪予川還是會因為她的話而放下身段,真誠地向倪鸢道歉、主動提出向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道歉。
從難以置信中清醒,倪鸢忽而綻開一抹淡淡的笑,調侃地緩解凝重的氣氛,「原來小叔叔離開的五年并沒有好好學習,連理解能力都變差了。」
「我的意思是,你永遠不需要向我道歉,無論為什麼。」
從前的所有像免死金牌,無論何時都能成為倪鸢原諒倪予川所做一切的理由。
明月獨挂于高空之中,月光偏愛似的映在倪鸢半邊臉上,清冷而不失孤傲,倪予川的目光緊緊定在她身上,四周的一切都無法擠進他的眼眶。
倪鸢收回目光,翻看起面前那份合同,「你想讓江曉去R市?」
倪予川與她對立而坐,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目光流露出一份不尋常的悲哀,「雖然不清楚你為什麼會喜歡周弈淵,但是既然相愛,就不應該這樣無名無分。」
最後四個字像一盆盆冷水,沖刷她想模糊的事實。
「小叔叔……我想跟他有以後,所以我慶幸過他是豪門繼承人,聯姻可以為倪氏帶來一定的利益;我甚至想,既然他願意待在我身邊,那就一直這樣無名無分地在一起。」
「可周弈淵這樣一個衆星捧月的存在,有膽識有才能,明明前途無限卻要在我身邊背負罵名,不應該的。」
她垂着頭,像蔫吧的花蕾。
「而父親,他有千百種手段逼迫我,威逼利誘都隻是最簡單的,所以我一次次下定決心要與周弈淵分開,可見到他我又怎麼都舍不得。」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擡眼對上倪予川的目光,清澈的眼眸覆上一層水霧,讓那份悲哀更勝一籌。
「小叔叔,我根本就沒有能力擺脫現在的一切,我能想到不拖累他、不殃及他的辦法……好像隻有妥協。」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埋沒在沙啞中,近乎臨死前無聲的求助。
「小紙鸢,」倪予川自然地擡起手,為她拭去眼尾的淚,「哪怕不夠強大也要主動出擊,讓别人懼怕你。」
倪鸢眼中浮出詫異,她聽見倪予川用直白一些的話語說:「你要讓所有人失去傷害你、威脅你、貶低你的能力。」
她聲線微微顫抖着問:「如果我失敗了,把一切都搞毀了,那該怎麼辦?」
倪予川眼裡生出柔情,他擡手撫摸倪鸢的頭,笑盈盈地說:「你是我倪予川的寶貝,隻要敢做,就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