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江曉不慌不忙地走進辦公室,毫無愧疚之心地與倪鸢對立而坐。
「現在幾點?」倪鸢陰沉着臉問。
下午四點,而他們相約的時間是上午十點。
「伯父硬要拉着我聊天,我也沒辦法。」江曉一邊找借口,一邊從口袋中拿出一份硬卡式的紙張,「他還讓我把這個給你。」
東城地皮競标會的入場券,倪鸢将怒氣咽進腹中,從身側拿出合同丢至江曉面前,「簽了。」
江曉嗤笑一聲,「前兩天不是把我的行程都推了嗎?今天怎麼忽然讓我接戲?」
「你知道這是誰的劇本嗎?」倪鸢同樣反問,不等回應,她自問自答道:「這種蘊有警示寓意的劇本一定會被大力宣傳,更何況是韓瑾作為編劇兼導演,她在圈裡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隻要你演得好,就一定能火。」
綜上所述,簽下這部電影對江曉百利而無一害,他迫不及待拿起筆,卻在筆尖觸碰到紙張那刻頓住手,「不對,這麼好的事你怎麼可能交給我?」
倪鸢輕輕歎口氣,将姿态放低,帶着不好意思道:「昨天我的人擅自把姜雯的媒社砸了,我向她道歉,所有的損失由我全數承擔,這個角色是另外的歉禮。」
「但是……」倪鸢的話鋒一轉,眼中隐隐透着狠厲,「也麻煩你轉告她,如果再煽動輿論,對周弈淵造成負面影響,我一定不會放過她,你也一樣。」
江曉放下心中的戒備,輕笑出了聲,手上簽名的動作卻沒停,「說到底還是為了你的小男朋友。」
「不然為了捧你嗎?你算什麼東西?如果不是父親施壓,你連跟我對立而坐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别把自己看得太重。」
江曉怒地起身,破口大罵道:「誰他媽給你的膽子這麼跟我說話?」
倪鸢平靜地注視他,輕輕轉動着食指上那枚希望之星所制的戒指,明明才剛佩戴一天動作卻異常熟練,她冷冷道:「還記得上次那支槍嗎?它可不隻有吓唬人這一個本事,要試試嗎?」
江曉果真怕了,他收回手,顫顫地坐回原位。
「接下來我也會去R市,那個地方魚龍混雜,你最好不要給我惹麻煩。」
倪鸢的語調認真而嚴肅,讓這好心的提示聽起來别無深意。她起身朝外走,在與江曉擦肩那刻側臉去看,确認合同的署名欄留有江曉的名字後才回過身,卻忽然發現兩道健碩的身軀擋在門外。
她蹙起眉,不解地問:「什麼意思?」
江曉把合同收好,緩步到倪鸢身邊,笑着說:「忘記說了,伯父讓我在競标會結束後帶你回家住兩天。」
眼見倪鸢無動于衷,江曉幹脆抓起她的手腕朝外走去,無論她如何掙紮也無法甩開腕間的禁锢。
白皙的手臂磨出刺眼的紅,倪鸢被粗暴地塞進車裡,她努力平複着内心的怒火,目光直直望向窗外,在心中默默為周弈淵祈禱。
半個小時後,車輛停于競标會所在地的大門前。
倪鸢看了一眼時間,沒有下車的打算,她注視着大門,很久很久。直到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那兒,周弈淵面上挂着笑,競标會應當是順利的,她松了口氣,連同懸在心中的大石一起落地。
周弈淵與旁人禮貌告别,蓦然擡起眼望向倪鸢所在之處,其實隻能看見一扇漆暗的車窗,車内的一切都看不見,甚至連倪鸢在不在裡面都不知道,但他總覺得在與倪鸢對視。
清晰的手機震動拉回他的思緒,是倪鸢發來的信息:「恭喜你。」
周弈淵再次擡首,先前停在不遠處的車子早已疾馳而去,留下即将消散的煙霧。
「恭喜什麼?」周弈淵眉眼間皺成山溝狀,回想起競标會中場時看到的熱搜,陰陽怪氣地逼問:「恭喜我女朋友和别的男人拉手?恭喜我女朋友一個星期沒回家?恭喜我女朋友在我面前卻不肯見我?」
倪鸢自覺忽視後面的三連逼問,自顧地回答:「恭喜你中标。」
「哦,那也恭喜你。」
對于莫名其妙的恭喜,倪鸢表示不解:「?」
沒有得到答案,周弈淵刻意将話題轉移,「你什麼時候來見我?我很想你。」
聊天界面忽然散下星星雨,落在倪鸢心頭,她唇邊漾起淺淺的笑意,最終隻回複了一個字:「好。」
另一邊的周弈淵幾乎是要将屏幕盯穿,确認倪鸢沒有發下一條信息的打算後不滿地問:「‘好’是什麼意思?你不想我嗎?上次為什麼否認倪燚威脅你?」
像個點燃的炮仗。
在倪鸢眼裡,“好”意味清楚、明白,意味鄭重的承諾,沒有任何敷衍的意思,她搞不懂周弈淵為什麼會不開心。
想着出了神,一直到邁進老宅倪鸢都沒能想到答案,她回到房間,将房門上鎖後撥通周弈淵的電話。
「周弈淵。」
沒有回應,隻有微弱的呼吸聲。
看樣子是生氣了,倪鸢試探性說:「沒人的話,那我挂了。」
周弈淵當然不舍得電話被挂斷,隻能強忍怒火地妥協,「呵,你是故意的。」
倪鸢無奈地笑了一下,學習起周弈淵先前的無賴:「那怎麼辦?你要挂斷電話嗎?」
不等周弈淵作出回應,她将聲音壓得低一些,解釋道:「我最近有很多事要忙,所以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回家、回酒店。」
「忙什麼?有我重要嗎?是跟江曉一起嗎?」
又是接連三個問題,倪鸢愣了片刻後說:「沒有。」
「回答的是哪個問題?」周弈淵不依不饒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