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說:「而且就算我不跟他結婚,他也不會跟你結婚,你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以後,你來找我也沒有意義。」
極其平靜的語氣,揭露姜雯妄想自欺欺人掩蓋住的真相,她的手逐漸攥成拳頭,指尖幾乎是要嵌進肉裡,她懷揣着殘存的一絲希望說:「可我懷孕了。」
倪鸢的眉眼輕輕一蹙,讓始終淡漠的神情終于有了微弱的變化,她用餘光看清角落裡蠢蠢欲動的黑衣人,深吸一口氣後問:「你剛剛說他給的分手費是多少錢?」
「三百萬。」
倪鸢從包中翻出一張銀行卡,遞到姜雯面前,「我加兩百萬,把孩子打掉。」
姜雯被徹底激怒,聲嘶力竭地控訴她所受到的不仁與不公:「你們到底有沒有人性?這是一條生命,是我和江曉的孩子啊!」
怒吼聲回響在原本寂靜的咖啡廳内,一道道看戲的目光彙聚在二人身上。
倪鸢的神色重新回歸平靜,一如往常,她說:「你沒有辦法證明孩子是江曉的。」
姜雯語氣迫切地反駁:「等到孩子出生可以去做DNA檢測。」
「私生子的存在與否并不由弱勢方決定。」
仍舊冰冷無情的話,抹殺姜雯的天真爛漫,抹殺她所認為的最後希望。
「你知道江曉的母親嗎?」倪鸢向椅背靠去,悠然自得又不失威嚴,「她憑一己之力讓奄奄一息的江氏維持至今,沒點本事、沒點野心、沒點手段的人是做不到的。」
「江曉之所以過得這麼快活、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因為陳汝荭有本事替他鋪好未來的路,并且不會讓這條路上有任何阻礙。」
「如果陳汝荭心慈手軟,那麼隻有你的孩子用死;可如果她心狠手辣……」她意味不明地輕笑出聲,「那麼你也要死。」
笑意随着話落而消失,倪鸢的眼睛轉向角落裡的黑衣人,姜雯順着她的目光轉過身去看,在看清的那一瞬間,她的心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殘忍地捏緊,恐懼和刺痛交織而來。
姜雯無助地回過身,淚水奪眶而出,她垂下頭,用雙手掩蓋此時的狼狽。
「可我愛他。」
輕飄飄帶着沙啞的一句話,耗盡姜雯僅存的所有力氣,卻又像秋風拂過時能随意帶走的,無足輕重的落葉。
倪鸢短暫地愣了片刻,将紙巾遞到她面前,語調平和,顯得不那麼絕情,「愛是最沒用的,我跟周弈淵不夠愛嗎?不夠相愛嗎?可我們還是分開了。」
盡管是謊言,可終究源于善意。
至此,姜雯不得不面對自己和江曉始終不會是一類人,也永遠不可能有未來的事實,她将不甘、悲憤、自責全部投進從眼眶湧出的淚水中,将這些負面情緒均數剖離她的軀體。
過了很久,抽噎聲逐漸變小,姜雯用那張紙巾擦幹淚痕,然後擠出一絲怅然的笑,她說:「我知道了。」
「如果你一個人打胎害怕的話,我可以陪你去。」
「不用了,我一個人可以。」
姜雯沒有帶走倪鸢給予的兩百萬,而是在離開前偷偷往她手心裡塞進一樣東西,并且留下最後一句,彙聚真誠、由衷、釋懷的緻謝:「謝謝你,倪鸢。」
她走後,倪鸢攔住了緊跟在她身後的黑衣人,開門見山道:「姜雯已經答應把孩子打掉了,你們沒必要對她下手。這裡是R市,隻要我想,沒人保得住你們。」
既能交差又不用染上人命,何樂而不為?就算不樂意,為保小命也不得不從,黑衣人反應得很快,應了聲「是」後才被放走。
望着兩人的背影,倪鸢決定改變計劃……
一個月後,江曉的赢款所剩無幾,他試圖用僅存的一百萬翻盤,老天眷顧他,他又開始赢錢了,一點一點地赢,隻是他永遠不懂得滿足,讓被安排的賭鬼有了能夠順理成章地撺掇他去借高利貸的機會。
「江爺,您這運氣這麼好,赢這點小錢怎麼夠?」
酒杯裡的濁酒被一飲而盡,爽澀感使得江曉的神色意味不明,他輕「啧」一聲,無奈地說:「沒辦法,家裡管得嚴,拿不到更多的錢。」
一行人齊齊陷入沉寂,像在認真思考如何解決這一難題。
「你前段時間不是沒錢了嗎?怎麼又出來賭?」
「去借啊!南巷子的盡頭住着一個有錢的大佬,借款後七天内還款就不用利息。我運氣好,不僅把錢還幹淨了,還賺了不少。」
隔壁桌的對話聲不大不小,在嘈雜的娛樂區内恰好傳進江曉的耳朵。
「對啊江爺,您可以去借啊!反正您這段時間運氣好,赢個幾千萬完全沒問題!」
江曉眼眸微眯,沒有對這個建議做出好或者不好的評價,他匆匆飲下最後一杯酒,離開賭場。
黑色的保姆車停在南巷子末,在破舊街道的襯托下盡顯突兀,半個小時後又消失在巷口,隻留下随風而散的汽車尾氣,仿佛從未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