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比如倪予川與世無争,對任何事都無所謂,包括繼承家業,他唯一在意的隻有倪鸢,因為他愛她,男女之間的那種愛。
這些倪晉都知道,他不揭穿倪燚是因為一開始的野心不觸及底線;他不阻礙倪予川的情感是因為這份愛不會有結果,就算有又怎麼樣?倪家人和倪家人在一起,家産不外流是件好事。
現在,倪燚為了家産想要倪晉的命,那也就意味着沒必要再考慮父子情深;倪鸢的能力雖不足以與倪予川媲美,可也能獨當一面,靠孫女扳倒兒子,荒謬卻也勝券在握。
「我哥最近在想方設法變賣資産收購股權,甚至想讓小紙鸢和一個暴發戶訂婚,好拿到五個億的聘禮。」
「小鶴也要和羅董的女兒訂婚了,這也意味着我哥的權力會更大,所以不能讓訂婚宴舉辦成功。」
「您必須剛好在訂婚宴前病倒。」
倪予川靜靜坐着,暫時沒有下一步舉動,片刻後辦公室門被敲響、打開,馮升帶着一位律師緩步走進。
「立遺囑吧。」倪予川飲下新泡好的茶,渾身透着漫不經心,聽起來不像按計劃走,像真的巴不得倪晉去死。
「你不會和小鸢聯合起來騙我的股份吧。」倪晉嘴上持懷疑态度,手卻按照倪予川的計劃在遺囑上簽字。
「會,您放心,扳倒我哥之後公司就是小紙鸢和小鶴的。」
「那你呢?一點股份都不要?」
「不需要。」倪予川拒絕得極快,不帶一絲猶豫。
倪晉的名字被簽在遺囑上,他放下筆,認真查看起條例。
座機響起,倪晉按下接通鍵。
「倪董,這裡有份合同急需您同意簽字。」
「進來。」
西裝革履的男人止步于茶幾旁,視線掃過桌上攤開的文件,字号不同的“遺囑”二字迅速吸引他的注意。
他定着看了三秒,倪予川将手中的合同随意丢到遺囑之上,阻擋他的視線。
男人後知後覺地揚起一絲笑,以此掩飾尴尬,他将合同遞出,倪予川擡手接過,确認沒什麼問題後在末頁簽下倪晉的名字。
四人默契地緘口不言,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辦公室内,倪予川才重新拾起遺囑上方的文件,随口吐槽道:「公司全是哥的人啊,真難搞。」
倪晉意領神會,也沒心思再細細查看遺囑的具體内容,他将冷掉的茶一口飲盡,沉聲說:「不行就認輸。」
見他隐隐有生氣的征兆,倪予川合上手中的文件,朝他咧開爽朗的笑:「我認輸,讓小紙鸢赢。」
——
舒緩的音樂回蕩在咖啡廳内,為回憶覆上一層悲哀的濾鏡。
「那七天的荒度無淫是我近幾年來最快樂的時間,不用擔心倪燚派人把我壓走,不用害怕他為了逼我再次設計傷害,不用記得那些難堪的真相。」
「可我們大吵了一架,我吼了他、還拿東西砸他,他可委屈了,應該是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種待遇。然後他就罵我,罵完之後一聲不響地離開了,再也沒有回來。」
「他當時說要跟我結婚,如果我的應激反應沒那麼大,或許我真的會答應他。」
愛在無形中影響一切,倪鸢以前不敢任性,她害怕任性一次就永失所愛。可周弈淵毫無保留地對她好,這些好就像震耳欲聾的誓言,一遍又一遍告訴倪鸢:「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
所以她不再收斂,将完整的自己展露在周弈淵面前,嬌弱、狠厲、無理……
她無數次印證周弈淵不會離開,可這一次出現了意外,周弈淵離開了,不是因為接受不了她的任性,而是因為接受不了她處處隐瞞。
相愛能抵萬難,他們之間種種困難卻都是因她而起,如果一開始面對周弈淵就将計劃全盤托出,一切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倪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不後悔所做的決定,因為初衷永遠不變、所有苦難都将償還到罪魁禍首身上、未來明亮自由。
可當下,她隻是難過地垂着頭,渾身上下散出的隻有一片死寂。凋零的花蕾上殘留着雨珠,那是她眼底湧出的淚。
孟雲不解地問:「為什麼不告訴周弈淵真相?」
「他也總怪我什麼都不說,可是沒有人會願意一次又一次地掀開陳年舊傷,更何況是已經愈合很久的,再提起隻會聽起來像裝可憐。」
話落,孟雲的胸口莫名壓了塊巨石,帶來近乎窒息的悶,「他不會覺得你在裝可憐,他隻會心疼你。」
「我知道,」倪鸢的聲音低了些,「可我不要他心疼我,我要他愛我,純粹的,不摻雜任何的愛。」
孟雲牽起倪鸢的手,輕輕撫了撫,眼中溺滿無奈,她說:「愛才會心疼。如果不愛,他隻會和倪燚一樣無動于衷。」
淚水落下,打濕倪鸢的裙擺,她沒對這句話做出正确與否的評判,隻是說:「别提倪燚了。」
她被攬進溫暖的懷抱中,明明她比孟雲高大一些,此刻依偎在她懷裡卻像一個受委屈的孩童。
孟雲一邊輕拍她的背以示安撫,一邊不忘回答:「好。」
對這段感情的惋惜,不隻屬于倪鸢和周弈淵,還有看他們一路走來的孟雲。
她看得出周弈淵真的愛倪鸢,也看得出倪鸢跟周弈淵在一起時真的快樂,兩情相悅最應該在一起,怎麼能因為種種誤會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