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臉,周弈淵看見倪鸢眼底無厘頭的歡喜,心髒好像被密密麻麻的銀針布滿,稍微一動就帶來難忍的痛。
周弈淵閉上眼,一滴淚滑下,不像珍珠,像一顆稍有重量的石頭,砸在地上時甚至能聽見聲響。
「你什麼時候開始吃安眠藥的?為什麼不跟我說?」
倪鸢啞口,什麼時候?她也記不清,或許是十二三歲,又或許是十八九歲,總之不是最近才開始的。
至于周弈淵為什麼沒發現?因為倪鸢跟他在一起時根本不需要吃安眠藥就能入睡,即使最近周弈淵的作用也失效了。
「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跟我說?倪鸢,我是你的愛人啊……」
兩兩相望,獨留絕望。
倪鸢爬上前抓住周弈淵的衣擺,确認抓緊了才蒼白辯解:「我最近沒有吃藥,也從來沒有多吃,我不想讓你擔心,所以……」
「不想讓我擔心,所以讓我痛心,是嗎?」周弈淵用稍高一些的音量打斷她。
不等回答,他又說:「倪鸢,我帶你去看心理醫生,然後我們結婚,好不好?」
幾近崩盤的場面,周弈淵卻在此刻提結婚,倪鸢不明白,思緒也沒關注到這一點。她隻是松開手,搖着頭向後退了幾步:「不要看心理醫生,不要看……我不要看心理醫生。」
「是不想看心理醫生,還是不想跟我結婚?」
周弈淵放輕了聲音,輕到被空調的運作聲輕易蓋過,倪鸢卻因為應激而隻捕捉到了“心理醫生”四個字,她再次怒吼着表明:「我說我不要看心理醫生!周弈淵你聽見沒有?」
她随手拿起電視櫃上的遙控,朝周弈淵身側狠狠砸去。
哭聲蓋過說話聲,可周弈淵清楚地聽見倪鸢問他:「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身體開始一點一點石化,到最後徹底幹涸開裂,裂痕變大,身體被劃分成碎片,朝四處崩去。
「我有沒有考慮你的感受?我他媽就是太考慮你的感受、太愛你了!」
「你情緒不對,我特地請江柏回國查看你的狀況,你知道他在業界的名望嗎?你知道他一分鐘多少錢嗎?你知道有多少人争着搶着找他看病嗎?你到現在都隻是說不見心理醫生,從來沒想過要告訴我原因!」
「你什麼都瞞着我,在你的計劃面前我永遠是第一個被舍棄的,現在你他媽吼我!」
氣憤在更勝一籌的怒火面前瞬間化作委屈,倪鸢再次蜷成一團,啞着聲音說:「對不起。」
一遍,兩遍,第三遍……
周弈淵離開了,離開了房間,離開了瀾庭閣,離開了倪鸢。
所謂天荒地老,不過七天。
——
倪氏集團,董事長辦公室。
「我聽說她腦子撞壞了。」
不算直白的話,倪晉沒講明“她”是誰,但他們又都心知肚明。
倪予川眉眼蹙起,沒否認也沒承認:「别說那麼難聽。」
「看來是真的,」倪晉擡眼看着面前的一沓合同,分出一半丢給沙發上的倪予川,順帶丢出一隻鋼筆,「别閑着。」
任務減半,倪晉悠哉悠哉地盞起茶,「你确定她能成功?」
「當然。小紙鸢很厲害的,」倪予川簽着合同,面不改色地誇贊,「扳倒江氏就出自她一人之手。」
倪晉不屑地輕笑一聲,品一口清茶後調侃道:「毀了訂婚宴而已,在你說來像是拯救了地球。」
「江氏也因此倒台了,不是嗎?」
「江氏的存在與否都構不成威脅,花心思在上面就是浪費。」
倪予川沒急着回答,他自覺端起茶盤上的另一杯茶,不緊不慢地吹涼,入口,放下茶杯,反駁道:「也不算浪費吧,畢竟公司和江氏的合作每年都在虧損,我哥還挪用公款扶持江氏。」
倪晉眼眸眯起,奪過倪予川手中的茶杯,難以置信地确認:「你說什麼?」
「父親連這個都不知道,看來的确被藥傻了。」倪予川絲毫不掩嘲諷,拿起筆繼續簽着合同。
「我不愛聽你講這麼難聽的話。」
「跟您學的。」
倪晉後知後覺地發現倪予川是在為最開始他嘲諷倪鸢而報仇,他不惱,反倒揚起一絲無奈的笑,「都是我的兒子,怎麼隻有你能做到隻愛一人?」
「我看哥也一樣,隻愛陳汝荭。要不是您當初執意要他娶小紙鸢的母親,可能後面也不會發生這麼多荒唐的事,也不會想搞死您。」
「我可沒逼他,當初娶誰是他自己決定的。他從小就有野心,跟陳汝荭結婚帶不來利益,他自然也就放棄這個選擇了。」
倪晉雖然忙,卻對兩個兒子的了解也極其深。
比如倪燚從小就有野心,想繼承公司,為此他十五歲就進公司經商。後來還建議倪晉送倪予川離開,美其名曰曆練,實則他隻是不想倪予川跟他争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