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可就隻剩霓裳這一棵搖錢樹了,這幾日都細細護着。
幾人又是去的上次那個房間,屋内還是點着甜膩的熏香,詩語知道自家郎君不喜這些味道,把香滅了打開了窗子。
樂坊侍女知道這位季郎君身邊不需要人伺候着,将茶飲糕點放下就去門外了。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霓裳就被一堆樂師衆星捧月般簇擁着進門了。
比起上次見她時,整個人美豔妖冶了不止一點,看來坊主是決定好好捧着這唯一的頭牌了。
霓裳隻是看了一眼季昶,就像面對一個平常的客人那般詢問要看支什麼舞,季昶随口說了一個,霓裳的表演就開始了。
連着跳了好幾支舞,也喝了不少酒,又上來了一壺,季昶趁機開口道:“霓裳姑娘陪我喝點?”
詩語給其他樂師各打賞了一包碎銀,衆人都很有眼色,心滿意足的拿着賞錢退了下去。
霓裳從帷幔後邊出來,跪着趴在地上。
“多謝那日郎君的恩情!”
霓裳說完又要給季昶叩頭,被詩語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就聽季昶道:“對不住,紅绡她......”
後邊的話不說霓裳也明白了,卻見她并沒有特别傷感的神色,隻是笑着哽咽:“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那日紅绡走的時候我或許就預料到了。”
是啊,這種事她們早就見過不少了,從小就見慣了不是嗎?
“還是多謝郎君,臨死前也能見一見這花萼坊外。”
霓裳嘴上這麼說,眼淚卻像是不聽使喚了一樣從眼眶裡争前恐後的掉落。
“我找人給她立了個冢,就在城西那邊。”她身子因為用藥導緻爛的不成樣子了,為了怕出現傳染病,季昶命人腐爛的紅绡屍首給燒了,不過這話就沒跟霓裳說了。
霓裳聞言笑了起來:“我們這種人,死後竟然還能有個墳。”
沉默了片刻,霓裳擦幹了眼淚,打起精神問季昶:“郎君此次前來是需要霓裳做什麼?”
她似乎并不意外季昶會來找她,季昶也就不賣關子。
“之前你們吃的那種藥,是王家給的嗎?”
霓裳聞言點點頭,将藏在袖子裡的藥拿了出來,遞給了詩語。
“這個藥我們已經吃了許多年了,我倆上一代的樂師舞女就有不少吃的。”
她低下頭,像是想到了什麼,諷刺地笑了:“坊主說,這藥是不可多得的,若不是看我們是成才的料子才不會給。”
可她們都知道,這藥能短時間内提高人的精氣神、讓人容光煥發,甚至連疼痛都感受不到,長時間服用還能使人肌膚白皙、體态婀娜,必不是什麼好東西,更何況之前也有不少吃死的。
但即使是這樣,她們還是有許多人依賴着。
詩語用帕子包裹着,打開了小瓷瓶,裡頭是一粒粒的小藥丸,聞上去還有淡淡的幽香。
“平日裡跟你們花萼坊打交道最多的王家人,你可知道是誰?”季昶盯着這個跪在地上的女人,問道。
“除了王志康......就是他身邊的那個小厮,阿财。”霓裳回憶了片刻,最後堅定道,“阿财時常跟坊主私下裡打交道,許多時候王志康都不知曉。”
季昶摩挲着玉戒,内心盤算着,面上不動聲色:“他不是一直貼身跟着王志康?”
霓裳搖頭:“我聽其他人提起過,這個阿财更多時候是聽王夫人也就是王志康他娘的話,平時也經常來雲瀾這邊視察王家的産業,所以王家各掌櫃都對阿财很尊敬。”
那怪不得那個阿财一天天的鼻孔看人,合着是未來王家大管家。
季昶思索着,手在酒杯上不自覺敲着,又問了一些其他的關于花萼坊的事,霓裳全都知無不言,甚至很多季昶沒問的她都說了。
“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帶你出去。”
季昶起身,看着霓裳,她給了不少關于王家和花萼坊的事,而且她私心還是想讓霓裳過得好些,當然這個得看霓裳自己的想法。
霓裳搖搖頭,又給季昶跪下行了大禮,低聲道:“郎君已經為紅绡做了很多事了,僅是這恩情霓裳就已經很感激了。”
季昶低頭看着她,想了想補充道:“紅绡臨死前一直放不下的就是你,她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
跪着的女人一頓,擡頭看向窗外,有許多叫賣聲,她還聽到有賣米糕的,正是之前紅绡喜歡吃的。
季昶看她執意如此也不多勸,轉身準備要走。
霓裳頓了頓将手腕上的素銀镯摘了下來,遞給季昶。
“這镯子是我與紅绡一人一件的,還請郎君幫我帶給紅绡。”
季昶接過镯子,就見這位瘦弱的女子像是了卻了一樁大事,微笑送行。
“恭送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