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季昶到了。”沈閱引季昶進門,二人給季元鴻行禮後他就轉身離開,臨走前還将房門關上,守在門外。
“老師,您找我?”季昶看沈閱的動作心下嘀咕,又看季元鴻那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裡,一時不知道這老頭葫蘆裡買的什麼藥。
季元鴻慈祥一笑,指着一旁的棋盤:“陪我下一盤。”
季昶心念一轉,欣然答應:“好啊,那就請老師賜教。”
這一盤棋卻從午時下到了日落,屋外隐約傳來沈閱打掃院落時掃帚摩擦地面的聲音。
“前陣子為師遊曆偶遇老友蔔通。”季元鴻突然話音一轉,從剛剛聊的話題轉到了這個算命的秃頭上。
“蔔通大師棋藝精湛,老師沒跟他殺一局?”季昶穩穩落下一子,不知道怎麼突然提起了他。
也不怪季昶對蔔通感官不好,對方就是個癫賴老頭,天天給人算命又沒幾次靠譜,曾經還算出季昶殺孽深重,要她出家為尼,這誰能對他有好印象。
“哈哈,正是與他下棋時提起的,說北方帝星璀璨,或有天命。”
季元鴻說完,擡頭看了季昶一眼,見她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笑意更甚。
“那老頭說的話十次能有一次可信。”季昶随口道,心下卻是一沉,這話前世的季元鴻從未與他說過。
“你可知為師為何将季衡帶回來?”
這也是季昶之前疑惑的,她自認為沒有那麼強大的蝴蝶翅膀足以影響還在外地的季元鴻,她擡頭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老頭,順着他的話問下去。
“因為季衡年少聰慧過人?”
季元鴻笑了,然後吐出兩字:“變數。”
季昶手中黑字一頓,心中慢慢琢磨這個所謂“變數”,就聽季元鴻道:
“蔔通說我回雲瀾時路途中會遇變數,恰好就遇到了她。”
季昶咧嘴,心想别是這老秃頭做的局,就又聽季元鴻說:
“當初你月姨剛撿到你時,是他深夜突然到訪,指着尚在襁褓的你說此子身懷氣運,将來必成大事。”
季昶擡頭:“您信了?”
“那當然沒有,”季元鴻咧嘴一笑,“但是那時看你眼神便知你是個聰明孩子,又加上你月姨非要我收你為徒,就給你起名為季昶。”
這的确是季昶兩世第一次知道,原來當初是月姨非要讓老師收自己為徒的。
“看得出來,你現在成長了。”季元鴻說完,将手中的白子落下,拿起一旁的茶水看向窗外的樹影,天邊的飛鳥,“不像之前那般鋒芒畢露,能沉澱下來,這很好。”
他之前用半輩子才明白的事,卻沒想到季昶能年紀輕輕就懂了,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這樣想着,季元鴻欣慰的長歎一口氣。
“我之前還一直擔心你走我的老路。”季元鴻将茶杯放下,季昶忙拿起一旁的茶壺給他添上,“為師我當年也曾是少年天才,卻因持才放狂得罪了許多世家,最後被季家除名,影響了仕途,還下了牢獄。”
季家是從他祖父那輩從上川季氏遷出來的支脈,而他本家上川季氏與如今的琉光溫氏、琉光長孫氏等一同位列八公。
可以說,當年的季元鴻又何嘗不是高門士族的貴公子。
季昶回想起上輩子的自己,心道您可真是我親老師,我上輩子可不是走了您的老路了,隻不過不是牢獄勝似牢獄罷了。
二人一時相對無言,季昶又思索這步棋如何走,執子落下。
“之後,你有何打算?”
季昶知道,老師之前鋪墊的那些終于結束,這才是正題,于是反問道:
“老師遊曆大乾多地,可知當今形勢如何?”
“亂世将近。”
季昶嘴角微勾,淡淡重複着這四個字:“亂世将近。”
又擡頭看着季元鴻,道:“若,學生想要成為這終結亂世之人呐?”
話音落下,如同一滴水濺入熱油,季元鴻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片刻,然後就是一陣狂喜湧上心頭。
“學生想要将自己的道義和老師的理想一同實現。”季昶說完起身跪在地上,雙目灼灼看向季元鴻。
“你可知,當年我為何要将你當作男子養?”這話似乎是從季元鴻的喉嚨中擠出來,他聽着自己顫抖的聲音,心跳卻忍不住加快。
季昶搖搖頭。
“帝星北耀,坤載天序。”
季昶震驚,擡頭看着自己老師似乎變得陌生了起來,隻見他面目變得狂熱,緩緩道:
“你可知你身上有紫氣。”頓了頓又道,“不過很多人身上都有,隻是或多或少,又看地利人和,不是所有有紫氣的人都能稱帝。”
“天象與預言皆說,未來北方将有女子化龍,終結亂世。”季元鴻起身,将季昶扶起來,看着她,“而這個預言流傳已久,許多人皆知,連那位也……”
不必多言,季昶緊緊抓住老師的手,她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上輩子自己以女子之身被乾帝招去太學,怪不得又将賀蘭灏一同招去,原來是這樣。
季昶借力起身,看向季元鴻:“老師,學生明白了。”
季元鴻呵呵一笑,恢複平常雲淡風輕的模樣,不複剛才那般。